“还真是有些饿了呢。”我浅浅一笑，不再照镜子，走到书桌前面看着上面的摆设。男子的房间与女子的不同，女子的闺房里有书桌与琴室，而男子的大多只有床和简单的桌椅摆设。
但是莫天舜的房间却不同，在他的床旁边便摆了一张书桌，上面摆放的倒不是些兵法布阵的书，反而是些诗词与地理，随手翻开都是熟悉的字迹，看来他是有边读书边作注解的习惯。
“小姐，原来喜儿姑姑已经给您备下了饭菜，苏羽才到厨房就已经做好了呢。”苏羽端着食盒进来了，喜儿姑姑也跟在她的身后。
我浅浅笑着，从这一刻开始，我不再是东方家的女儿，而是莫将军的夫人。我的命运将会与他连在一起，父亲和母亲已经拥有了自己的立场。
在这京都甚至御贺，除了莫天舜我再无旁人可以依靠了。尽管我并不想依靠着谁去生活，但想到被家族抛弃还是不能坦然接受。
“公主，刚刚宫里来信了，今夜在宫中设宴，为太子与莫将军送行。说公主劳累，今夜不必进宫了……”喜儿姑姑越说声音越小，生怕刺激着我。
“可是皇上传信儿？”我喝进一口汤，咽下之后漫不经心地问着。
“不是，是皇后。”她神色有些不自然，有明显的为难之色，到不见几分心疼。本不是自己贴心儿的人，又怎会为你心疼呢？
“嗯，那传信儿的人还没走吧，你去告诉他今儿个我有些不适，宫里的晚宴就不去了，让莫将军路上小心。”依旧漫不经心的表情与口气，但是心里却疼得厉害。姑母为何要这般，就连我送送我夫婿的权利，都要给这般生生剥夺了。
“是。”喜儿姑姑听了我的回话便退了出去，临走之时还不忘再看看我，认准了我的表情好去回话。
听到关门声，我手中的汤匙“叮咚”一声掉了下去，落进了汤里，溅起了一片。眼泪如同断了的珠链，一颗颗滴落，已经分不清那桌面上的，是喷洒出来的汤水，还是我滴落的泪滴。
“小姐……”苏羽站在一旁，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静静地看着我，任由我将心里的委屈发泄出来。
“苏羽，你可愿随我去边疆？”我流着泪，抬头看了看苏羽，“既然不能去送他，那么就去陪他。”我想没有什么话能比这一句更能表达我此刻内心的想法。
皇后，那个曾经疼我爱我，视我如己出的人，在我没有按照她的意愿，成为她的棋子之后，便用如此的方式来对待我，这是怎样一种羞辱、愤恨和委屈。
我定睛望着苏羽，从她眼里看到那个泪流满面的自己，顿时心生厌恶之情，为何我还这般柔弱？难道我真的要低头吗？真的要屈从皇权吗？不！我不愿意！
我摇晃了几下头，将那个软弱的自己赶走，用力的睁大了眼睛，看清了这个世上的一切。姨母曾经的话再一次涌上心头，那刚要愈合的伤口，再一次被撕扯开，血肉模糊……
“假若这是她的目的，那么我便努力去生活。”我的声音不大，却足够表达我的坚定。我的生活不由他人左右，在这一个强权至上的时代，我要过我自己想要的生活，如同逆水行舟，虽然艰难却不是不能为之。但是却要付出极大的努力，不能被任何眼前的困难所打倒。
“我要去边疆。”我站起来，眼神已经变得清明。
那流出的眼泪不再是悲伤的，而是对未来的洗礼。过去我还念着血缘亲情，为自己的懦弱找一个借口，而今我的亲人将我抛弃，弃我于不顾我又为何要独自感怀？
母亲是没有立场的，在她将那支军队交给我之时，便已经将自己置身这件事情之外了。她对我的保护，也都全部寄托在那支隐秘的军队上了。
虽然我至今没有见过他们，但却从不怀疑他们的实力。父亲的眼里永远是家族至上，我这样一个不能为家族所用的女儿，自然是不要也罢。对于皇后姑母，我已经没有任何的怀疑了，以后她定会与我为难。
“去边疆？”苏羽重复着我的话，用的却是疑问的语调，她轻轻锁眉，思考着我所说的可行性，待到想通明了，便也十分坚定，“对，我们可以去边疆。”
她就是这般通透，凡事不用我细说就能想明，有时我就感觉她像是我自己的影子。从她的眼里，我总能看到此刻的自己，不是样貌而是心事。无论我想的何事，只要稍稍一点拨，她就能够在顷刻间想明白。
“我这就去通知影使，安排一下相关的事情，今夜小姐可要去送姑爷？”苏羽这口改的可真是快，不过倒是很合我心意。
“嗯，你先去安排。”我将声音压低，而后又转高“我有些乏了，你下去吧。”
初听我说话之时，苏羽有些莫名其妙，好似见到什么新奇事物一般，上下打量我，待到看到我身后窗户上映出了一个人影之时，便恍然大悟，但面上并不表示出来。
“小姐莫要伤心了，早些歇着吧。”这戏算是做足了。
“伤心之时难掩伤心之泪，苏羽你就莫要劝我了，但是切不能与喜儿姑姑说，休要叫她担心了。”
我故作伤心之状，这般将喜儿的身份抬高，既是给太后面子，也是想通过此让她感到我对她的尊重，好叫她成为我的人。即使不能为我所用，也莫要像今日这般与我难堪，最起码不要背后捅我刀子。
“苏羽知道了，小姐你早些歇息吧。”这话听着极是伤感，可苏羽那表情却叫人好生想笑。她朝我努努嘴，又是憋憋嘴的，最后在自己的胳膊上狠狠地掐了一下，才硬生生将要出口的笑声变成哭腔。
我不敢再说话，因为我已经被苏羽的模样逗得险些笑出声来。索性转身走到床前，做起宽衣解带的动作，苏羽则赶紧上前帮忙，我躺下之后她便出了门。
而我也在喜儿离开之后便起身做起了准备，我的学医之梦怕是要破碎了，这段时间如此忙碌，一点闲暇都没有，莫说研究医术，就是连医书都没有时间翻看一下。
学会的那些皮毛，就只能够救治一下皮外伤，把脉的精髓我还没有完全掌握。早知今日或者以后要用上，当初就该与兵法一同学习才是。
我将几本较为重要的医书装进包袱里，又取来了一些配置好的药，一同装了起来，其实我根本不用如此费神，我身边便有一个绝世名医。
这苏羽真是隐藏的极深，她居然是神医卧龙的传人，也不知道是何原因，竟会加入空谷阁。她给我的大还丹，便是依照神医卧龙的记载而炼制的，因为药材极是难寻，所有只有给我的那一小瓶，可惜了起死回生的药居然被我那般的轻易拿来救人。
救风使就不必说了，她是我空谷阁的人，苏羽也是她带到我身边的，定然是要救的。可是那水风扬就不一样了，若是不去救他，这场战争就可以避免了，想到此处，我便有些忧心与后悔，这爱管闲事的性子是该改改了。
就像当初教训那恶公子一般，得亏我是男装扮相，不然这会又不知道要闹出什么风波了。听说为了找到打了他的人，莫贵妃都动用了禁卫军，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权力。
轻声叹息，将手里的仅剩的几颗大还丹装进了包袱，就算是苏羽也不能再配出一颗这样的药了。
其实就算我不去救那水风扬，后来的这一切还是会发生的，只不过就是变了一个宣战的借口而已。我的命运是不会因为我自己的决定而有任何改变的，只是现在的我却一心执着于徒劳的抗争……
子夜时分号角响起，想来是太子与莫天舜等人率领的部队已经出发了。此刻我与苏羽皆是一身黑色劲装，猫腰在城门楼之上，想要在莫天舜出城之时相送。虽说是相送，其实也只是遥遥相望而已，或许更差的便是我独自一人看着他远去的背影。
等了大概一刻钟我已经听到了渐渐逼近的马蹄声，哒哒哒……数不清的马蹄声在寂静的冬日夜晚响起，好似在弹奏一曲非凡的调子。
“来了。”苏羽指着远远的，那群忽高忽低的人头，声音里有一丝掩不住的兴奋。
我有一瞬间的怀疑，这苏羽难道对莫天舜也有情？倘若是真的我该如何？是放任她继续并且成全，还是坚守自己的爱情不让他人涉足？
“小姐，”苏羽唤了一声，我没有听到，还陷在自己的思考中。对于爱情，我是不能相让的，我虽不把苏羽当成下人，甚至可以说，我将她看做姐妹，但是要我与她分享我的夫婿，这是万万的不能的。可是这般苏羽又该如何？
我一个人想着事情，没有理会旁边已经低声叫过我两次的苏羽。她先前也没有看我，只是轻声的叫我，怕声音太大引起别人的注意。第一次叫我我没有反应，她还以我没有听到，又稍稍提高了些音量叫了一次，迟迟见我还没有回应便看了我一眼，这才知道我又开始神游了。
“小姐，你再继续出神，莫将军就要走远了！”她推了推我的胳膊。
“啊？”这次我听到了她的话，急忙地看向前方，队伍大半已经出城，太子在最前面，莫天舜与六皇子分别在太子的左右，这一会的功夫已经走出了很远，我错过了与他四目相交的时机。
突然间我感觉好失落，好像来到这里的目的已经无法达到，苏羽对莫天舜的事情已经全然被我忘却了。
此时我感觉四肢冰冷，想见到莫天舜的意念在一瞬间崩溃，思念带来的那股热量也在瞬间消失，我的身子再一次因为寒冷而战栗。
眼泪又不争气的想要掉落，我用力咬住嘴唇，想要用疼痛换回一丝的理智与感觉，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何必如此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