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倾倒
紫陌红尘梦2021-01-28 23:533,267

  见林若甫将墨梅错当成自己的贴身婢女,林语茗便开口解释道:“父亲误会了,墨梅与银鹊春桃两人不同,她不是跟在我身边,平时一般在我们院里的厨房。”

  林若甫:“那她现在……”

  林若甫本来想问“那她现在在何处?”,可是话才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因为一位访客从敞开的大门口走了进来,而林若甫对此人的到来十分意外。

  来人是林语茗的乳母,周妈妈。

  自从在肖府住下之后,周妈妈每日都会来灵夏堂看望林语茗,对她嘘寒问暖一番。在某种程度上,周妈妈殷切的关心多少弥补了林语茗缺失了多年的来自双亲的爱,所以林语茗对她的到来表现出欢迎的态度,而周妈妈造访也频繁起来。

  将林语茗视为亲女的周妈妈在来时带着无比慈爱的笑容,然而在看到林若甫的那一刻,她脸上的温情全都淡了下来,瞬息的惊讶过后,是如冰面般的坚硬和冰冷。

  “周馨?你怎么会在这里?”林若甫问道。

  周妈妈骤然听到有人唤她的名字,有些恍惚。

  周馨并不是周妈妈的本名,她原来的名字是周翠花,听上去就是贫苦家出身的女孩,而她的确也是。她的父母都是贫苦的农民,为了养活她的弟弟,把她卖给了人贩子。

  就在她快要被人间的锋利砂石辗成碎片的时候,是林语茗的母亲拯救了她,并赠以“馨”字为名,愿她以后能如充满芳香的花朵过上温馨的生活。

  而如林夫人所愿,周妈妈活出了与从前完全不同的人生,但那个美好得像是鲜花般的女子却逐渐枯萎死去,而让其失去生命力的罪魁祸首就是现在出现在她面前的这个男子,林若甫。

  上天真是不公啊,那样好的人早早逝去,而违诺背德的人却还能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

  周妈妈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将心中的愤慨压至心底,先是按照礼节行了一礼,然后回答道:“回禀侯爷,民妇现在暂住在这里。”

  林若甫想知道的是周妈妈出现在肖府的原因,但周妈妈只是将她现在处于肖府的事实重复了一遍,而从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中,不难感受到周妈妈回避甚至反感的态度。

  林语茗还以为周妈妈还在因为当年被冤枉的事情而耿耿于怀,于是便主动开口向林若甫讲述了周妈妈之所以会居住在肖府的原因,暂时缓和了那两人之间尴尬的氛围。

  但是在当她说的最后一个字落地后,屋内的气氛又陷入了一种安静的诡异,让一向不爱多说话的林语茗也感到有些无所适从。

  林语茗喝了一口水,抿了抿唇,想要提起一个话题来活跃一下气氛,但是她说起的这个话题实在是有些不合时宜。

  “对了,父亲你刚才是不是想要问墨梅在哪儿?需要我叫她来吗?”林语茗说道。

  林若甫刚觉得有些不妙,想要否定林语茗猜测,但是一旁的周妈妈却先他一步给出了反应。

  “墨梅?侯爷为什么要见墨梅?”周妈妈皱眉道。

  林若甫连忙摆了摆手:“我没有要见她,我只是随口提起了一句。”

  即便他已经说出了否认的话语,但只是提起这个墨梅名字,就足以引起周妈妈的注意,更莫论从初次见到墨梅那张与林语茗相似的面庞起,周妈妈心中就生出怀疑,怀疑墨梅和林家人之间存在某种关系,而林若甫的出现则让她的怀疑又深了一分。

  而周妈妈和林若甫对过分的关注也引来了林语茗的注意。

  一般来说,认识林语茗的人见到墨梅后,或者认识墨梅的人惊见到林语茗后,都会惊讶地问起两人之间的关系,而人们的这种行为则是出于人普遍拥有的好奇心。

  但是周妈妈和林若甫的表现异于常人。

  他们对墨梅似乎格外在意,但是却不想让别人发现,是一种害怕被窥视到秘密的心理。

  可是关于墨梅,有什么事情是他们二人知道而旁人不知道的呢?

  而即便真有事情存在,那也说不通啊,他们两人认识墨梅都是不久之前的事情,林若甫更是才在三天前第一次见到墨梅,怎么想,他们对墨梅的了解都不可能大于林语茗。

  林语茗越想越觉得古怪。

  就在她费神钻研的时候,外面来了一个小丫鬟,林语茗很快认出这个小丫鬟是甄婉身边的人。

  “怎么了?是母亲找我吗?”林语茗问道。

  小丫鬟回道:“是的,二夫人说想要和少夫人您谈些事情。”

  甄婉既说有事想要与林语茗商议,又没有明确说具体是什么内容,看来她可能是遇到了比较棘手的事情。

  于是,林语茗便暂时放下了与林若甫和周妈妈的相聚,先一步离开了灵夏堂,准备去找甄婉说说话。

  婆母有事要找,林若甫和周妈妈也不好强留,只是在林语茗离开后,尽管屋内还有其他婢女在旁,他们两人的相处不可避免地变得尴尬起来,明明就坐在一张桌上,但是他们之间根本没有语言交流,更莫论对上视线了。

  在长久的沉默后,林若甫率先开口说了话:“你们都先出去吧。”

  他将侍候在旁的婢女遣了出去。

  这下,屋里就只剩下他和周妈妈两人了。

  周妈妈扫了一眼被关上的门,然后说道:“侯爷这是想做什么?”

  “我觉得我们两个可以好好谈谈。”林若甫说道。

  然而,对于他主动搭话的举动,周妈妈并不欲理会。

  “我不觉得我和侯爷有什么好谈的。”周妈妈语气冷淡。

  “当年你既然离开了,为什么还要回来?你待着我的女儿身边是想做什么吗?你该不会将当年的事情告诉语茗了吧?”林若甫问道。

  他连珠炮似的发问使周妈妈压抑已久的怒气爆发开来。

  “若不是侯爷一口一个当年,我以为您早就将当年的事情全都忘了呢,不然您怎会记忆错乱地以为我是离开,而不是被您蓄意赶出去的!”周妈妈高声道。

  周妈妈之所以不愿去永安侯府见林若甫,就是因为林若甫就是陷害她犯了偷窃罪的始作俑者,而他之所以费劲心思要将周妈妈赶走,就是因为她知晓当年的所有经过。

  闻言,林若甫顿时心虚起来,说话的语气也弱了许多:“我只是不想让我的女儿们受到伤害,她们没有了母亲,至少不能让她们希望她们的父亲从未存在过。”

  “从前,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比起丑陋的事实,处于美好的虚幻中会让她们更加幸福。”周妈妈道,“可是你甚至没有成为一个称职的父亲,你为了你自己的贪念,将三个女儿的幸福当做筹码一样交了出去,你根本不配得到她们的爱重。”

  在京城逗留了许久,周妈妈早就从别人的口中听到了不少关于林家人的事情。

  她知道了林丹逢被送进皇宫陪伴皇上,也知道了林语茗是被强行换婚才嫁给了肖陵昀,更知道了林冬菱现在和那个始乱终弃的烈王世子栓在了一起。

  她虽然不清楚林家姐妹三人是否对于现在生活感到满意,但她非常明白她们在接受各自安排的初期一定对未来感到不安和恐惧,而这些安排都出自林若甫之手。

  如果说周妈妈先前还对这个不称职的丈夫怀有一丝他能够成为一个好父亲的期望,那她现在的感觉就是彻底的失望——

  这个男人根本不拥有爱人的能力,而同时意味着,他不配拥有别人的爱。

  林若甫感受到了周妈妈话里的憎恶,而他能预感到,这种憎恶会毁掉他经营多年的一切。

  林若甫的声音在颤抖:“你想做什么?”

  “我想把当年的那些事情告诉几位小姐。”周妈妈顿了顿,然后又道,“不过不是现在,而是在某个合适的时机,这样她们才能慢慢接受。”

  周妈妈的话并没有让林若甫暂时松一口气,反而像一把悬在空中久久没有落下的铡刀,让他对终将到来的痛苦感到越发恐惧。

  “不,你不能这样!”林若甫惊叫道。

  但是他的话并没有能够改变周妈妈的想法。

  周妈妈并没有要回应他的举动,而是留下了一句短暂离别之句,就离开了这间令人压抑的屋子,而她的离去也意味着林若甫对于他过去清白忠诚作出了告别。

  离开肖府的林若甫,早就忘记了他前往肖府的目的,现在他满脑子都是如果当年的事被众人知道了以后,他应该怎么办。

  他忠贞爱妻的美名在民间流传多年,不难想象,百姓会对他产生多么强烈的反感,这些虽然难以承受,但林若甫觉得他还是可勉强应付。

  真正让他觉得恐惧的是他可能在三个女儿脸上看到的厌恶。

  他知道他的爱太过狭隘也太过自私,但他对天发誓,他确确实实地爱着他的孩子、他和他妻子的孩子。

  这也是他为什么如此不想让她们知道真相,因为他害怕他再次在他挚爱的人脸上看见深恶痛绝的神情,害怕再次被在乎人松开手而陷入孤独痛苦的境地。

  而为了避免这种可怖未来的发生,为了能够彻底掩埋那些过去,林若甫愿意做任何事情。

  在将自己关在永安侯府数天后,某个夜深人静的黑夜,林若甫安排了与叶廷的会面,而参与这次会面只有他们两人,云先生并没有包括在其中。

  “林兄这是同意与我们合作了?”叶廷开门见山地问道。

  叶廷本以为林若甫会给出肯定的答案,但后者对此的回应是持续的摇头,这让他感到有些惊讶。

  但是林若甫之后开口说的话则让惊讶转变成了惊喜。

  林若甫:“我同意合作,但是跟你,而不是你们。”

继续阅读:第八十八章 渐渐回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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