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现不对后,连忙趁夜离开,但还是被人察觉了行踪,之后就一直被人追杀。
虽然一路上勉强都与那伙人保持着距离,但由于一时疏忽,还是被他们给追了上来,两方碰面,自然少不了一番交手。
而他是独自潜逃,并没有守卫在侧,对方又都是训练有素的杀手,在敌众我寡的情势下,不仅落了下风,还挨上了好几刀。
幸好他闪避及时,不然性命恐怕要当场交代在那里,之后又想办法逃进了树林,将身形掩藏在其中,这才摆脱了那伙人的追杀。
但是那片树林对他来说十分陌生,本来只是想将其当做一个临时的避难所,但走进去后没多久就迷失了方向,只能硬着头皮朝一个方向前进。
但他受了伤,身上也没有余粮,几天后就出现了体力不支的现象。他心中有过就此放弃的念头,但仰头看到周围遮蔽天光的高大树木,他又觉得十分不甘心,不希望自己死于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而且可能永远都不会被人发现。
于是,凭着那口迟迟不肯咽下气,他咬着牙一直往前走。
在坚持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后,他终于看到了前面的曙光甚至人影,可同时,他的血也快要流尽了。
在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前,他抓住了前面人的脚腕,发出了微弱的呼救声。
而在闭眼的前一瞬,似乎有一个人正在朝他靠近,只是他当时意识已然非常模糊,视线并不明晰,只依稀记得那人是个女子。
现在细细回忆起来,那个人的面孔,正好与眼前这名女子的面容重合起来。
既已晓得眼前的女子就是对自己有救命大恩的人,金瞳男子的态度软化了不少,眼中的戒备之意也卸去了不少。
他想要起身给林语茗鞠躬道谢,但一有动作就扯到了身上还未痊愈的伤口,谢字还未出口,就发出了一声吃痛的“嘶”声。
林语茗忙道:“记不起来也没有关系,慢慢想就是了,不过你现在最好躺着静养为好,不然伤口可能会裂开。”
见林语茗语气温和,面上又有关切之色,便知道眼前的女子是个良善之人,他收敛了身上的冷意,冲她露出了微笑,虽不能起身致谢,但他微微倾下身子,低头表达了自己的谢意。
“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刚才没能及时认出姑娘来,言行有些不妥,还请姑娘谅解。”金瞳男子说道。
与方才不同,此刻的金瞳男子说话很是客气,举止更是有礼有节,举手投足之间自然地流露出一种贵气,越发让人想要对他的身份一探究竟。
见金瞳男子不像开始那般排斥自己,林语茗便大着胆子发问:
“说起来,我们还未互通过姓名呢,我姓林,是一名游商,公子可以称呼我为林老板,”林语茗隐去了名字,只向金瞳男子透露了部分信息,“不知公子该如何称呼?”
金瞳男子笑着唤了一声“林老板”,算是同林语茗正式打了招呼,但当听到她问起自己的姓名时,他没有立刻脱口而出,低头思虑了一会儿,才又启唇开口道:
“林老板也不必唤我公子,叫我阿哲就好。”
明显的犹豫后,金瞳男子终于告知了林语茗一些信息,但也只有一个“阿哲”的代称,他的具体姓名依然不得而知。
生有异瞳,身上还有数条刀伤,眼前这个男子就像是个迷,一星半点的碎片信息根本无法让林语茗放下心来。
虽然知道陌生男子想要隐藏身份的想法,林语茗仍不死心,继续追问道。
“原来你叫阿哲啊。”林语茗开口道,“那阿哲,你是从哪个地方来的?等你伤好得差不多了,我雇些人马送你回去。”
阿哲:“我……我是从一个很远的地方来的,那地方偏僻,说出来别人也不知道。而且林老板好心找人救了我,肯定花费了不少钱,我怎好意思再受您的恩,回去的事就不劳您操心了,我自己会想办法的。”
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具体的所以然来,身上没有任何盘缠,还要逞强不接受别人的好意,这其中明显有问题。
“若你担心车马花销过大,那我也不勉强,但让我眼睁睁看着你一个伤员上路,我也不放心。要不这样,你把你家人的住址和信息告诉我,我传信帮你联系到他们,让他们过来接你,这总可以了吧。”林语茗提议道。
她犹自咬紧了不松口:“你在这里待了几天,他们肯定担心了,得给家人去个信保平安不是?”
林语茗几句话便将阿哲想要拒绝的托词全部堵了回去。
她面上摆出一副关切的模样,心里却满是谋算。
哼,看你小子还能找出什么借口。
果然,林语茗说完话后,阿哲就陷入了沉默了,眉头蹙起,眼中尽是为难之色,似是在绞尽脑汁地想对策。
林语茗心中得意,正以为阿哲会乖乖将来历告诉自己的时候,接下来却从阿哲口中听到了让她大惊失色的话。
阿哲动了动唇,半晌才出了声音:“我的家人都不在了。”
林语茗一愣,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原以为这是阿哲搪塞不过硬编出来的故事,但她抬眼望去,在男子的脸上看到了深深的哀戚,那份哀戚,不仅带走了他面上的生气,也使得他闪着金光的眼睛黯淡了下来。
无需多问,只消这一眼,林语茗便能确定,男子所说的并不是假话,他的家人的确都已经不在了。
想想也是,若还有家人在旁相护,他又怎么会落得现在这样的地步。
被这份悲伤的情绪所感染,林语茗的心情也变得低落起来,一时不知道自己是否还应该再问。
谁都没有再开口,房间里一下陷入了沉默。
过了一会儿,客栈底下传来了喧闹的人声,紧接着,一串脚步声响了起来,从楼下到了楼上,然后又在外头的走廊上哒哒作响。
林语茗正好奇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她所在客房的门就被打开了,一张熟悉的面孔跨过了门槛,径直向她走了过来。
“林老板,好久不见,近日在这里过得可好?”他向林语茗打了声招呼。
来人正是从漠北回来的钱财。
“钱老板,你怎么回来得这么快!”林语茗惊喜地迎了上去,看见对方脸上大大的笑容后,便知其心情不错,想来这趟收获不少。她问起了钱财的情况,“此次出行如何,可如我们预想得那般顺利?”
钱财笑着答道:“林老板你的茶叶本就是上品,再加上有我在旁游说,他们自然十分心动,当即决定要下了那批货,还让我们有空再给他们运些来。这样一来,我们不仅收到了全部的货款,还有一大笔定金呢!”
“是吗?那真的是太好了!”没想到她的茶叶会那么受欢迎,林语茗听了之后也很是兴奋。
“不过这里怎么还有个人啊?”钱财问道。
刚才他一进门,就只顾上和林语茗说话了,还没有来得及环顾四周。在将好消息告诉林语茗后,钱财也算是放下了一桩心事,这才有心思去看别的东西,而这一看,他就注意到了躺在床上的那位大活人。
见钱财露出了疑惑的神色,林语茗赶忙将遇见阿哲的经过和阿哲刚才所说的信息全数告诉了他。
而那个自称为阿哲的金瞳男子,则一脸防备地盯着钱财,他可以对林语茗这个救命恩人放下些许戒心,但对于眼前这个突如其来的陌生男子,他并不能完全放心,即便这人看起来像是林语茗的熟识。
不过,阿哲显然错误地估计了钱财这个人。
只见钱财听了林语茗话后,愣怔了片刻,而后流下了两行眼泪,甚至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提起袖子掩面而泣。
林语茗见此情状,完全反应不过来,呆呆地看着钱财哭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钱老板,你这是怎么了?”
钱财想要说话,但是他哭得实在厉害,刚开口,鼻涕就从鼻子里淌了下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将其收了回去。
钱财一边拭泪,一边抽泣道:“天哪,天下竟然有如此可怜之人,真是太令我感到难过了。我瞧这小哥有一双金色异瞳,便知其来历必定不简单,得知其名字后,更是坐实了我心中的猜测。”
闻言,金瞳男子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大气都不敢出,生怕钱财道破了他的身份。
而一旁的林语茗则好奇钱财的发现,开口问道:“什么猜测?”
钱财指着金瞳男子说道:“他是外族女子和胥朝男子的孩子。”
“什么?”
“据我所知,金色瞳孔只有云摹一族才会有,且是贵族的象征,但这位小哥虽有黄金瞳目,却只有名没有姓,显然是出身不高,而这种情况是不可能在云摹国发生的。那便只有一种情况了,他是云摹女子和胥朝男人的后代。”
“云摹国与胥朝接壤,距离十分接近。虽说两国闭关不往来,但总有些人会因为好奇出来看看,不少人便是在这当口被虏去做奴隶的。阿哲小哥的母亲应该就是其中一员,虽然跟了胥朝人,但她异族的身份并不为人所容,就连生下的孩子也不被人待见,我想阿哲小哥应该是在他母亲去世后,受到了家里人的排挤甚至迫害,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天哪,真是好可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