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林语茗就得到了消息,徐妈妈和店铺伙计已经招认了。
那个伙计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只是听掌柜的话行事,到了昨晚被抓住的时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一听到“报官”二字便怕得不行,前脚刚迈进柴房就主动将他所知道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
而徐妈妈坚持的时间并没有太长,才到了前半夜就撑不住了,将这些日子以来贾玉兰指使她所做的一切都吐露了出来。
或许是因为她对贾玉兰并没有那么忠心,又或许是因为意识到她一人根本无力承担后果,但不管怎样,对林语茗来说,这个抉择是有利于自己的。
她将曹海潮拿来的写着供词的纸仔细地读了一遍,确认没有问题后,将其叠成了信封的大小,然后交到了银鹊手上。
清晨的日光带着微薄的暖意落在了她的脸颊上,悄悄覆上了水润的红色,让她看上去面色上佳。
在享受了片刻的日光后,林语茗眯着眼睛道:“走,我们去前厅等大老爷回来。”
皇上每天卯时上朝,于太和殿同各位大臣商议政务,整个议事过程一般在辰正结束。
林语茗提前派人打听了一下肖君裕,得知今日他并不在翰林院当值,也就是说,在下朝后他就会回来。
再加上了皇宫到肖府的距离,她粗略地估算了一下回程的时间,掐着时间赶到了正厅,在那里等候着肖君裕的到来。
不消一盏茶的时间,肖君裕就回来了。
他一进门就脱掉了头上的官帽。
如今天气凉爽,但也耐不住几十个人长时间挤在一个封闭空间里。
太和殿并不算大,每个人只占有方寸之地,前后左右都是人们喷出的温热呼吸,在闷热的环境下,不到半个时辰他就发了一身虚汗。
他真想一进门就将身上半湿的官服给脱了,但是碍于旁边还有人,只能先把闷了一头热气的黑纱帽给拿了下来。
在他路过正厅的时候,林语茗刚好从里面走出来拦住了他。
“见过大伯。”林语茗施了一礼。
肖君裕让她不用多礼,然后问道:“这一大早的,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语茗转头给了一个眼神,银鹊立马会意,将那两份口供拿了出来,递到了肖君裕面前。
肖君裕虽然不解,但还是顺从地接了过来。
他一边展开一边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您看了就知道了。”林语茗道。
她并不打算作过多的解释,所有的事情都在那两张纸上写明白了,只要肖君裕看了就能明白。
肖君裕还欲再问,一抬头却看见了林语茗神情严肃的样子。
察觉到事情并不如他想象得那么简单,他合上了嘴,摊开了那两张纸,认真地看了起来。
这一看不要紧,但越随着视线向下,肖君裕脸色就越发难看。
起初他还只是皱着眉头,而后两颊由白转红,最后眼睛里冒着怒火,额边太阳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整张脸都颤抖起来。
“这上面所言都是真的?”肖君裕问道。
其实他早已信了七八分,只是需要一个人给他一个确切的答复。
“此时事关大伯母,我也不好多说,您如果想知道真假,还是亲自问一下比较好。”林语茗答道。
事实就摆在面前,并不是她一句话就能改变的,也不是肖君裕不想信就不信的,但是这个答案不该由她来给,而应该是贾玉兰本人。
另一边,肖君裕也意识到了自己这个问题的不合适,只能暗自叹了一口气,然后让人去南院的清明阁将贾玉兰请过来。
没过多久,贾玉兰就在夏妈妈的陪同下来到了正厅。
她以为肖君裕要见自己,特意好好打扮了一番,然而她刚走到门口,便看见肖君宇和李宇明两人依次坐在环椅上,她顿时感到不妙,心中咯噔一声。
她跨过门槛,正打算行礼问安,但刚一张嘴就迎来了肖君裕的当头痛喝。
“看看你干的好事!”
然后便将手中抓着的两份供状甩到了贾玉兰的脸上。
那几张纸承受了肖君裕不少怒气,上面被揉捏出了密密麻麻好几条褶皱。
贾玉兰将其抚平,然后慢慢地读了起来。
“贵府大夫人贾氏,于半月前开始,陆续在我方当铺典当了不少物品,且来源不清……”
“每日子时,趁大家都熟睡的时候,我从后门悄悄将人接进来,然后将带来的仿造品放入库房……”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音量还不如蚊虫在耳边震翅的声音,在读到一半时候已经停了下来,大约是因为后面的内容实在难以出口。
见她这幅情态,肖君裕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心中存的那丝侥幸也灰飞烟灭了。
他整个人气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用手指着贾玉兰的鼻子骂道:“你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来?”
贾玉兰见事情败露,也没有为自己辩解,直接跪倒在地上哀呼痛哭。
可她这个样子并没有博得肖君裕的同情。
在看到贾玉兰发髻上的金镶玉簪子,还有她身上的云锦裁成的金丝大红笼裙后,他心中烧着的怒火更加旺盛。
这一身行头不知要花费多少银钱。
他又细细回忆,想起自己每回见贾玉兰,她穿得好像都是不同样式的衣裳。
而买这些衣裳的一大笔银子,不用说,都是从肖府的流水中拿出来的。
肖君裕越想越气,干脆别过头去,不再看她。
过了片刻,他才又开口说了一句:“你既然知错,就赶紧把语茗的东西还回去,再好好和她赔礼道歉,这事就算是过去了。”
听了这话,林语茗眉头一挑,吊起的眉峰间尽是不悦。
按照胥朝律法,犯了偷窃罪的人,最少都要被荆条抽打二十下,若所窃赃款超过十两,次数还要向上递增,情节严重者除了要挨打,还要在脸上刻字,让人们都知晓他们品行低下。
像贾玉兰这种一拿就是几百两的,已经算很严重了。
而到了肖君裕这儿,贾玉兰就好像只是随手拿走了一颗糖,并不是什么大事。
林语茗在心中冷笑。
还真被曹海潮料中了,这位大老爷不仅要包庇自己的妻子,还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让自己直接放过贾玉兰。
可她既想要她的嫁妆物归原主,还想要始作俑者受到应有的惩罚。
林语茗正欲开口与肖君裕辩上一辩,一旁跪着的贾玉兰却先说话了。
只听她低声道:“我还不了啊……东西不在我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