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问得坦诚，一个答得痛快，一番交谈下来后，两人之间的氛围也和睦了许多。
这个男人虽不是自己可以托付终生的对象，但结交为友倒是不错。
林语茗想着。
方才说话间，原本冒着气的热乎饭菜已经有些放凉了，两人便不再交谈，拿起手边的筷子开始夹菜。
其中有一道莲藕排骨汤很是鲜美。
林语茗一连舀了三碗，温热的汤汁顺着喉咙落入腹中，整个胃都暖暖的，就是平常不贪荤腥的肖陵昀也多喝了几口。
莲藕甜而不腻，排骨软烂入味，汤里还有些红枣和花生，是一道美味又补身的佳肴。
趁着人还未收拾碗碟离开，林语茗问了一句：“这道汤是哪位师傅做的？”
几个从厨房来负责布菜和撤菜的丫鬟面面相觑，嘴唇一张一合似要说话，但最终谁都没有发声。
见她们都不说话，林语茗有些纳闷：“怎么了？你们是对厨房的几位师傅不太熟悉吗？”
丫鬟们摇了摇头，都表示自己认识，但还是没有人回答林语茗刚才那个问题。
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个身材高挑的姑娘主动举起了手，上前一步回话道：“回少夫人的话，那道莲藕排骨汤是出自墨梅之手。”
墨梅？
林语茗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但一时半刻倒想不太起来。
这时，春桃走到她身边，附耳道：“少夫人，墨梅就是之前帮大夫人给你送过东西的那个姑娘。”
被她一提醒，林语茗总算是回忆起了这个人。
就是那个同自己长得有六七分相似、还与肖陵昀有说不清道不明关系的那个姑娘。
怪不得刚才那些婢女神色惶惶不想答话，原来是因为这一层关系。
再说那个叫墨梅的姑娘，第一次与见面，她就给林语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只是自此之后没有再见过她，所以脑海中对她的记忆也慢慢消磨去了。
那墨梅，似乎是肖府里的一名厨娘。
她能有如此手艺，林语茗也不觉得奇怪。
平日里若尝到合自己胃口的菜，林语茗都会将做菜的人叫到面前夸奖一番，再给些赏钱以示嘉奖，这次她也不打算例外。
林语茗：“去，将墨梅叫来。”
很快，墨梅就来到了灵夏堂。
她躬身行了一礼，林语茗受了，然后让她起来回话。
“今日这道莲藕排骨汤是你做的？”林语茗问道。
墨梅迟疑地点了点头。
“做得很是不错。”林语茗夸奖了一句。
虽然已经见了两次面了，但是墨梅在林语茗面前还是不太放得开，问一句答一句，回话十分短促，比起府里其他的丫鬟要显得内向许多。
见她如此局促，林语茗不自觉地放柔了声音。
“你还有什么拿手的菜吗？”她问道。
墨梅摇了摇头：“我一般不上灶，只是在旁边帮忙，平时有空的时候也只是配制一些糕点和果饮。”
大宅院里能上灶掌勺的都是有多年经验的大厨师，在厨房，他们就是最大，没有他们的允许，其他人都不能代他们烧菜。
像墨梅这样从小就在后厨待着的，到现在也只混上了一个学徒。
今天若不是跟着的师傅临时出了岔子，还轮不到墨梅来烧菜。
而一旁的林语茗听到果饮二字，立刻就想起了之前那杯加了金银花的山楂汁，于是又问道：“我记得之前厨房有送来一杯山楂果饮，味道很不错，是不是你做的？”
对于一个厨师来说，最开心的事情莫过出自己手的美食作品被食客称一句好。
一直低头回话的墨梅难得有了反应。
“真的吗？”
她抬起头，腼腆的小脸上升起了两坨红晕，语气中带着兴奋的起伏。
林语茗鼓励地冲她一笑：“是真的。”
得到了她的肯定，墨梅的嘴角牵了起来，但她很快就意识到了旁边还有其他人在，飞快地低下了头，又变回了之前那个不拘谨不爱说话的女孩。
她来得匆忙，手上还沾有点点炭灰，很快她就发现了这一点，连忙想将自己的手缩进衣袖，但她身上的那套衣衫并不合身，硬是短了一节。
无奈，墨梅只能将双手放到身后，局促地站在原地。
林语茗将她的小动作都收于眼底，心中不禁升起对这个姑娘的怜惜。
“要不，你就留在灵夏堂吧。”她不禁开口道，“你手艺好，我院里也有个小厨房，你就留下来平时给我做几道小菜可好？”
墨梅闻言，不可置信地抬起了头，然后竟是下意识地望向了坐在一旁的肖陵昀。
然而，肖陵昀并未偏头，也没有看向她，不知是没有察觉还是故意回避。
旁观的林语茗看了个明白。
神女有心，只是不知襄王是否怀梦。
关于两人的传闻犹如在耳，再加上眼前的这一幕，林语茗就是再缺乏好奇心，也忍不住试探道：
“夫君觉得如何，我可否把这个丫头留下？”
肖陵昀这才将眼神放到了墨梅的身上。
但他只扫了一眼，就收了回来，而后淡淡道：“府中诸事都由你作主，不必问我。”
林语茗看过去，只见肖陵昀一双眼睛懒懒地垂落在来，胳膊放松地搭在膝上，看起来并不在意的样子。
这是让她定夺的意思。
林语茗也不再问，转头对墨梅道：“那往后你就留在我院里伺候吧。”
然后便让她跟着春桃下去领赏，还嘱咐后者给她换一身新衣服。
一顿饭后，众人都退了下去，只留下肖林两人在房中。
林语茗取了火折子将窗边的蜡烛点亮，然后往里屋走去，打开了衣柜，准备把打地铺用的被褥拿出来。
肖陵昀解下外袍往里面走，刚绕过玄关就看见林语茗站在柜前。
被放置在顶格的被褥被拉出了一半，倾斜着压在了林语茗瘦弱的胳膊上，她的上身不住地往后倒，似乎马上就要倒下。
肖陵昀赶紧上前一步，将被褥扛了过来，然后摆到了地上。
“还是我来吧。”他道。
林语茗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退到了一边，而肖陵昀则轻车熟路地开始给自己铺床。
林语茗本想上前帮忙，但看着肖陵昀熟练的动作，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多手多脚给他添麻烦了，于是便坐到了床榻上，一边地摆着腿，一边看着肖陵昀收拾。
他正半跪在地上，准备将被子摊开。
脱去了军服，肖陵昀修长结实的手臂暴露在灯光之下，顺着曲线向上，是他的侧脸。
眉似墨痕，眼若明星，高挺的鼻梁如起伏的山峦般挺立，远看像一幅画。
望了一会儿，林语茗才收回目光，同时在心里感叹。
清俊少年郎，铁骑上封将。
这能耐和模样，也不怪人家小姑娘迷上。
只是性子太冷，日后也不知哪家姑娘可以降服他。
又想到刚才墨梅看他的那一眼，林语茗忍不住问道：“肖将军，你觉得墨梅怎么样？”
肖陵昀一愣，转过头来：“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只是听人说，你待她似乎有些不同。”林语茗点到为止，并不说开，但又觉得自己的问题过了线，顿了顿，又添上一句，“你若是不想回答，就当我没有问过。”
肖陵昀皱眉不语。
府中关于他和墨梅的传言，他也有所耳闻，但本着清者自清的态度，他从来没有解释过，也不屑于解释。
但他没有想到，连林语茗也信了几分。
肖陵昀原本不想多说，但望见林语茗那双清澈的杏眼，心中骤然荡开了一道道波纹，推着他鬼使神差地开了口。
“墨梅长得很像我小时候遇见过的一个姑娘，所以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我就求母亲将她带进了府里。”
“小时候，我常和她一起玩，可后来大了，知道了男女有别，便也渐渐远离了她，再之后，她被分配到厨房干活，就很少见面了。”
“她对我来说，最多算是一个邻居家的小妹妹吧。”
唔，原来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知道了肖陵昀的想法，林语茗也不再多问，起来将两人间的屏风展开，然后准备去熄灯。
走到一半，她突然想起一事。
林语茗：“对了，今明两天，你可以留在灵夏堂睡。”
肖陵昀的头刚落在枕头上，便听到了她说话的声音。
“为何？”他问道。
烛火随着响起的声音而熄灭，屋内立时便融入一片黑暗中。
“我姐姐来信，邀我去宫里小住，所以明后两天我都不会回来。”林语茗道，“银鹊和春桃会和我一起走，若是府里有事，还得麻烦你亲自处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