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栋推开家门时，小夏正抱着小向阳在屋里踱步。
"批文下来了，"张家栋一边换鞋一边说，"后天就走，去美国。"
小夏惊喜地转过身："这么快？"怀里的孩子被惊动，不安地扭动起来。她连忙轻轻拍抚，压低声音："那......孩子怎么办？"
"岳父岳母不是一直想多带带外孙吗？"张家栋接过孩子，动作已经相当熟练，"咱们出去半个月，让二老搬过来住段时间。"
小夏凑近丈夫，眼里闪着期待的光："真没想到，我这辈子还能出国看看。"说着又担心起来，"可我英语一句都不会......"
"有翻译呢，"张家栋笑着逗弄怀里的儿子，"再说你丈夫我，不是还会几句'哈喽''三克油'嘛！"
小夏被逗得噗嗤一笑，轻轻推他一下："没个正形！"她望着丈夫，眼神温柔下来，"那我得赶紧收拾行李，还得去跟妈说一声。"
张家栋"嗯"了一声，脸上还挂着笑，心里却已经盘算开了。
他看着妻子欢快地开始翻箱倒柜找行李，目光落小向阳身上，孩子才三个月，正是离不了人的时候。
这半个月的母乳该怎么解决？
"这两天得试着给向阳添点奶粉，"他低声对小夏说，"要是他不适应，我还能抓紧联系市妇产医院，看看他们有没有备用的母乳。"
小夏整理衣服的手停了下来，担忧地蹙起眉："这么小的孩子换奶粉，会不会......"
"总比到时候饿着强。"张家栋用指腹轻抚儿子柔软的脸颊，"先少兑点，看他反应。"
他顿了顿："我明天就去医院问问，他们总能想出办法。"
小夏把脸贴在孩子襁褓上，轻声叹气："要是能带着向阳一起去就好了。"
张家栋苦笑着摇头："这可比咱们出国难多了。这么小的孩子办护照、打疫苗，还得适应长途飞行......等以后吧，等他长大了，咱们有的是机会带他去看世界。"
第二天，合作社办公室里摆开了阵势。
孙立军抱着几本外贸图册进来："栋哥，这是我从外贸局借来的，你们路上看看。"
吕晓晴仔细清点着样品："厂长，我把改进前后的面料样本都带上了，还有咱们的版型图。"
于大姐正往箱子里塞针线包："俺寻思着，万一要现场改个样衣呢？"
张家栋从财政局回来，小心地掏出一个信封："换好了。每人三十美元零花钱，可得省着点用。"
孙立军伸头一看信封里那几张薄薄的纸币，眼睛都瞪圆了："咋就这么点儿？三十美元......这够干啥的啊？"
张家栋无奈地笑了笑："这还是特批的外汇额度。立军，你是不知道，现在国家外汇紧张得很，这三十美元都够一个大学生半年生活费了。"
于大姐凑过来看了看，小声嘀咕："俺算了算，这要是买布料，连半米都买不着......"
"咱们不是去采购的，"吕晓晴轻声解释，"是去学习技术的。刘工说了，吃住都由接待方安排，这钱就是应急用的。"
张家栋把信封仔细收好："听说纽约地铁票要一美元一张，咱们得精打细算。要是看到有用的技术资料，还得从这钱里挤出复印费呢。"
孙立军挠挠头，终于明白了这趟出国的分量。
他默默从兜里掏出几块水果糖，塞进吕晓晴行李箱的夹层："带着路上吃，好歹能省点钱。"
吕晓晴的脸一下子红到耳根，赶紧低下头整理行李箱。
张家栋看得好笑，打趣道："立军，你这担心纯属多余。咱们这次是比尔先生正式邀请的，食宿行程他们都安排好了。你天天跟美国人打交道，还不清楚他们的待客之道？"
孙立军这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搓着手："我这不是怕你们在外头受委屈嘛......"
"真要花钱的地方，"张家栋压低声音，"到时候从货款里扣就是了。下次他们订货时，多给几个点的折扣，这点人情世故比尔先生还能不明白？"
于大姐在一旁听得直点头："还是厂长想得周到。"
吕晓晴悄悄把水果糖收进手提包，嘴角抿着一丝笑意。孙立军见她收下，顿时眉开眼笑，又殷勤地帮着她捆扎样品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