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转瞬即逝,转眼三天已过。
北凤珏的伤势七七八八的养的差不多了,只是功力,大概只有原来的六成。
因为赤焰玉龙伤势的缘故,北凤珏行事也不得不顾忌着它。
这日夜,容月睡的早,北凤珏闲来无事,便抱着一壶酒,翻上了房顶。
巧的是,他刚一上去,另一道人影便也跟着上来了。
而那人的手中,也抱着一壶酒。
“没想到你也会喝酒。”
二师兄笑着睨了眼北凤珏,平日里看他一副严肃的模样,还以为饮酒作乐这种事是不可能发生在威严端庄的武安侯身上的。
更何况,一早他就听说了,武安侯治下甚严,应该不会也有过什么荒唐的过往吧?
“是不喝,不是不会喝。”
北凤珏倒了杯酒,朝着二师兄遥遥一举,两个大男人的情谊,尽在不言中。
早些年浴血沙场的时候,眼睁睁的看着昔日自己的同袍们离去,哭不出来,便饮上一口烈酒,烈酒灼心,好像就能将所有的悲痛尽数融化一般。
只是现如今,喝酒不过就是为了与过往的荒唐无忌的岁月告别。
二师兄了然的扫了眼北凤珏,开口问道:“你如今,是打算为以后做准备了?”
其实他不太明白,北凤珏出身高贵,母族是皇族,父亲是武安侯,其实他完全可以选择另外一条路,那便是在京城中做个富贵公子,为什么偏偏选择了浴血沙场,还惹了一身的骚。
不过,再一想,他不也一样?原本有更多的机会可以收其他人为徒,却偏偏纠缠上了花昱。
北凤珏仰头望着夜空,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什么,忽然自嘲的笑了声,低落道:“以后?我的以后一直都是未知数。每一天,都是我的以后。”
有些人,一眼就可以看到头。知道自己的人生终点在哪里。
而他,从来都看不见自己的终点,只有茫茫未可期。
二师兄闻言,诧异道:“那你是,在为容月做安排?”
“如你所言,我的身份,便决定了有些事即便我放下,却也保不准那一日会为我这身子所拖累。”
只是,他终究是自私的,想在自己还有能力为容月撑起一片天的时候,给她一片净土,将她留在身边。
“我觉得你不应该被封为什么武安侯。”
二师兄讽刺道,说罢,看了眼北凤珏,没好气的补充道:“应该封你为情圣。”
痴情的男人他见多了,但是能痴情到北凤珏这种的,还真是活久见了。
北凤珏倒也不在意,只是心中像是放下了一块重担一般。
人不能太贪心,总是有些东西能拿得起,有些东西必须要放下。
他喝了口酒,冲散一身的寒意,挑衅道:“你一个孤家寡人,怎么会动的?”
两人相视一笑,都明白了对方心中所想。
上位者以为北凤珏要的是权,是天下。
其实不然,他要的是百姓家国无忧,自己所爱之人在身侧。
“堆了,你离开桂轮国如此之久,就不担心?”
北凤珏看向二师兄,桂轮国的内部争斗厉害,之前二师兄在国都时,尚可镇压一二。
如今他一个国师大人都跑了,这里头还指不定会不会打破脑袋呢。
二师兄挑眉,冷嗤道:“担心什么?那群小崽子要翻天就随他们去。翻上去一个老子给按下来一个。”
他摩拳擦掌,似乎有些技痒了似的。
北凤珏感慨道:“人有时候,不圆满也是一种幸事。”
这话全然没有半分嘲讽之意,只是单纯的感慨。
二师兄闻之一笑,“其实我一直想找机会与你切磋一番,至少我得知道,自己输在了哪里。”
北凤珏这厮太过无耻,随便一忽悠,就把自己的大徒弟忽悠跑了。
这么多年,二师兄不知道明里暗里的用了多少手段,都没能把他的乖乖徒弟给骗回来。
北凤珏倒是轻飘飘的几句话,就能将桂轮国的皇子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你并没有输。”
北凤珏抿了口酒,“只是铁甲营里,有他求而不得的东西。”
花昱生性仁善,注重情谊。
可这些,是桂轮国皇宫里所没有的。
即便是认了二师兄做师傅,也还是摆脱不了桂轮皇室。
北凤珏一席话,二师兄恍然大悟,他‘砰’的一声放下酒壶,呢喃道:“你的意思是,情义?”
“好了,”北凤珏不欲与他多聊,今日只是心中有感,所以上来喝一杯,“月儿该踢被子了,我不便奉陪。”
话落,北凤珏竟是真的直接丢下二师兄一人在屋顶,自己则一个跳跃,轻飘飘的落在了地面。
此情此景,不得不让二师兄俯首咂舌,乖乖,这有家室的男人真是不一样啊。
还踢被子?
是小孩儿吗?
只是,这一夜,注定不平静。
即将天明之时,突然间,颜府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这个时辰,这样突发的状况还是头一遭。
季恒守在暗处,听到动静便要去开门,却被二师兄一把拦住。
不多时,季恒便看见北凤珏亲自轻声的打开门,出去开了门。
“救命啊,有人吗?救救我啊。”
门外传来的求救声听着耳熟,却一时间难以想起到底是谁。
北凤珏随意的批了一件外套,面不改色的前去开门。
按理说,他身为这家的主人,府中即便没什么下人,这种事儿也轮不到他。
只是,陈婶和看门老伯年纪大了,又住在偏房里,这敲门声一则没听见。
二则,来者不善,恐吓着老人家。
二师兄朝着门口方向努努嘴,扭头对季恒笑道:“瞧见没,你去了,还是得让北凤珏来处理。”
季恒汗颜,默默的退了回去。
门口,笙歌鼻青脸肿的站在门外,眼巴巴的望着门口的北凤珏,眼神自责却又无可奈何。
“先进来吧。”
北凤珏侧身,让开了一条道,好让笙歌先进来躲避。
然而,笙歌的身后,围着一群凶神恶煞的人,看那些人的模样和架势,应该是谁家养的打手。
厉不厉害另说,只是光这架势就足以让人忌惮三分的。
北凤珏幽幽的看了那些人一眼,面无表情的道:“给你们个机会,自己滚。”
笙歌当即怔住,即便只见过两面,可眼前这个颜灼公子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知书达理的文弱书生。
可此时此刻,他身上迸发出来的魄力,却让人不得不为之震惊。
为首的那人手上拎着剑,看起来像是个领头的,见到北凤珏如此狂妄,顿时勃然大怒,“就是你,让着下贱东西坐了楚香楼的老板?他也配?”
闻言,笙歌面色顿时一白,身子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北凤珏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笑道:“他不配,银子配。”
那些人打着火把,但是每个人的手上却都是拿了兵器的,看这架势,倒像是早有预谋。
为首呸了一声,狰狞道:“你以为你有几个臭钱就敢跟我们抢地盘?你知道我家主子是谁吗?我家主子是……”
“忠顺侯府世子,酝琅。”
北凤珏不紧不慢的打断那人的话,随后还不忘补充道:“开楚香楼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儿吗?”
暗处,某二师兄不厚道的笑了起来。
“对对对,当朝的忠顺侯府世子要请小倌儿楼赚钱,说出去真是有面子。”
一旁的季恒无语的看了眼二师兄,低声哼唧道:“堂堂圣武武安侯开楚香楼也没什么可值得炫耀的。”
说罢,他默默的叹了口气,转身再度进了屋内。
门外,为首的那群人见北凤珏这么直白的戳穿他们,顿时脸色难看至极。
“你既然知道,就该识相的将今天买下的楚香楼让出来,或许,我们可以去给你求求情,放你一条生路。”
那人话还没说完,北凤珏便忍不住的笑了起来,笑道猖狂恣意,好像是听说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
那些人面色各异,不解的看着北凤珏,有愤怒的,有疑惑的。
北凤珏笑够了,这才抬起头来,对上那些人的肆无忌惮的目光,冷声道:“所以,你们的意思是忠顺侯府的世子,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横行霸道了?”
这个世上,还从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
暗处的二师兄默默的摇了摇头,心道: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们,得亏不知道他们面前站着的是谁,否则还不得被吓死?
那群人似乎被北凤珏怔住了,最后还是为首那人率先反应过来,二话不说,当即举起手上的长剑,怒声喝道:“既然你不肯,那就跟我走一趟吧。”
说着,那人就要上前来抓北凤珏。
然而,不等他靠近,北凤珏便冷声道:“不必了,内子还在等候,他若想谈,让他明日自己登门。”
“呵,你是给脸不要脸了?”
那人拎着剑正要朝着北凤珏砍去,然而,冷不丁的,门外忽然一道白色的身影快步出来,端起手上的水盆,‘哗啦’一声,一盆热乎乎的开水泼了过去。
“啊!”
那人捂着脸大声惨叫,被身后的手下扶着,痛苦不已。
容月扔了水盆,拍拍手,没好气道:“半夜三更不睡觉吵什么吵?一群噪音扰民的家伙!看清楚了,这里是颜府,再哔,哔一个字儿,老娘让你们见不着明天的太阳。”
她实在是忍无可忍了,酝琅此举,无疑就是想逼北凤珏动手。
或许他已经起了疑心,又或者,只是相试探。
但是无论如何,容月是不会让北凤珏直接动手暴露自己的。
为首那人身后不懂事的小喽啰看了眼颜府并不算大的宅邸,冷笑道:“颜府又如何?还不是一介平民。”
一介平民?
容月抽了抽嘴角,看来这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
她双手叉腰,撸起袖子就要动手。
身后,北凤珏却淡淡的开口,沉声道:“在下不才,承诺太师大人三日后送上贺寿之礼,想来太师大人也一定对今夜之事,很感兴趣。”
“太师?哪个太师?”
乍闻太师名号,那些人不由得愣了下,当朝有几个太师?
自然只有一个。
那便是把控半壁江山的刘太师。
可是不是说刘太师性格孤僻,最是不喜欢与人打交道吗?
北凤珏轻笑,“南晋国中,还有第二个太师?”
他说的坦然,目光中透着一股盛气凌人的傲气。
为首那人深深的看了北凤珏两眼,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实在是不敢与刘太师的人作对。
即便,他们背后站着的人是忠顺侯府的世子。
北凤珏又看向那几人,“回去告诉你们世子,楚香楼我已买下,下次他若是看上什么,就赶早,否则与人夺食好说,与我夺食……自取灭亡。”
“你……”
“哎,别说了别说了,老大,咱们先撤吧。”
“是啊,老大,您都受伤了。”
……
一群人似乎是商量好了,这才不甘心的转身撤退,消失在黑暗中。
待人走后,容月打着哈欠,回头替北凤珏将身上的衣裳拉了拉,问:“半夜三更的来咱们家,是活腻了吗?”
“嗯,夫人的水,泼的甚好。”
“你是不是在嘲笑我?”
“怎么会?若不是你,我也想不到搬出刘太师来把这些人打发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