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回去，沈岫就把这段录音的原版给时桥发了过去。
也不知道是他正在忙，还是怎么了，知道晚上他才给沈岫回复了一个简短的“好”字。
“沈哥，我的枕头不见了。”刚洗了澡出来的程纪景从自己房间里出来朝着沈岫喊。
“怎么会，不是在你……”话说到一半，沈岫突然顿住了。他的枕头好像在自己衣柜里放着……
“等一下。”沈岫把手机放下，起身走进自己的房间。
今天周五，程纪景一下班就直接来了沈岫这里，感觉他比回自己家还要积极不少。
程纪景也在沈岫身后跟了进去：“沈哥，时桥回你信息了吗？”
他来的时候沈岫正好在听剪接好的录音，他无意间也听到了些，也包括下午沈岫就发给时桥原版的事情。
“回了，也没说什么。”沈岫打开衣柜把上次放在里面的枕头拿出来递给程纪景，“他尽然决定了要这样做，就肯定要把这些该从地底下翻起来的都翻起来，估计他知道李婶一直就知道这件事，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沈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了习惯，每次都会不自觉的给程纪景说出自己心里面对案子的看法说出来。
猛的意识到这一点，沈岫拿着枕头的手都不禁顿了一下，这种消无声息养成的习惯让他突然有点别扭。
“嗯？”看着沈岫抓着枕头不放的手，程纪景奇怪的抬眼看了沈岫一眼。
“刚才想问题愣了一下，你拿走吧，我也去洗漱了。”沈岫掩饰着说。
“哦。”程纪景也不疑有他，拿着枕头转身离开了沈岫房间。
浴室里的水声淅淅沥沥的响着，浴室门是毛玻璃的，表面泛起了一层水雾，从外面看上去白茫茫的一片。
刚出去没多久的程纪景又抱着他的枕头回来了，听着浴室里的水声，又再次转身出去，把刚才自己用了放在外面的吹风机拿进来。
沈岫用毛巾擦着头发刚走出浴室门，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自己床上玩手机的程纪景：“你不是回你自己房间了吗？”
“对呀，然后又回来了。”程纪景兴致勃勃的把自己带进来的吹风机给沈岫看，“沈哥，今天晚上我给你吹头发呗，你之前都给我吹过，我也想试试。”
沈岫的头发虽然不如程纪景长，但是这个天气洗了头，还是必须要吹干的。
看着程纪景，沈岫半是无奈半是纵容的走过去：“随你。”
程纪景朝沈岫笑了笑，从床上站起来，把位置给沈岫腾出来。
“沈哥，怎么样，手法还行吧。”程纪景一边摆动吹风机，一边适当的按压着沈岫的头顶。
“嗯。”吹风机吹出来的风暖暖的，加之程纪景手法的熟练，沈岫舒服的眯了眯眼睛，懒懒的说，“你不是第一次这样帮人吹头发吧，手法这么熟练。”
“我要是说了沈哥可不能生气啊。”
程纪景的声音夹在吹风机的“嗡嗡”声里，再传到沈岫的耳朵里，沈岫睁开眼睛，有一点点听现任情史的感觉，：“你说。”
程纪景：“我以前养过一只猫，宠物店里的店员教我的，但是这样按的确挺舒服的，跟什么物种没关系，我自己都试过。”
“……”一时间沈岫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两人在沉默中结束了这次的吹头发“工程”。
听着程纪景把吹风机关上，沈岫就打算转过身去，但却被程纪景按住了肩，虽然疑惑，但也还是保持刚才那个姿势坐着，扭过头：“怎么了？”
“沈哥，你说时桥在看到埋在这十几年里这么久的事情的时候，他是怎么想的？”
“自己这么多年叫妈妈的人并不是自己的母亲，一直疼爱自己的小姨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而且自己的母亲还被她害死了；自己的父亲也不是凶手，当然也不是什么好人；从小就对自己很好的邻居婶婶明明知道一切，却始终向大家隐瞒着。”
“如果这之中有一个人改变一下，他这些年都会大不一样，沈哥，你觉得呢？”
沈岫不明白程纪景为什么会突然这样说，而且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也还没有放下，沈岫还是保持背对着程纪景的姿势，开口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但是这种如果并不存在，齐芸芸已经把他抱给了杨静丹，杨静丹已经把齐芸芸推下了水，时阳盛也进了监狱，他也同样已经被送去孤儿院过了，所以这种想法从本质上来讲只是自己给自己找的慰籍。就算真的发生了，他可能也不一定会比现在好。”
“是吗？”程纪景看着沈岫的头顶，声音有些低沉。
“怎么了……”沈岫想转过身，却又被程纪景按住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当年我要是发现了沈云姐姐身上的伤痕，回家给我父母说了，你现在会不会更好。”
程纪景的话像一道横跨整个天空的闪电一样，声响不大，但却让人下意识的一颤。
感受着手心下的沈岫轻微颤抖了一下，程纪景心里泛起了一阵密密麻麻的心疼。
这些东西是他们在平时根本不会谈论的事情，程纪景知道沈岫有多怕当年的事情，这几个星期也察觉到了沈岫晚上会有睡眠问题。
他这个星期私底下询问过专业人士，包括沈岫在看到录音机时的反应也一并告诉了对方。
不能逃避——这是对方给出的最佳方案。
经管心里不忍，但程纪景还是把这些话说出了口。
“你……为什么……”沈岫的声音如常，但身子却僵硬到了极点。
“沈哥，回答我这个问题好吗？”程纪景也坐上了床，让沈岫看着自己，轻声说，“我想知道如果当年我仔细一点，你会不会更好，沈云姐姐现在会不会也和罗姐一样了，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工作。”
沈岫眼神里出现了一瞬难以掩饰的慌乱，他光滑的指甲几乎要掐到了自己的掌心里，似乎只有这一点疼痛能让他保持平静：“这算是刚才时桥那个问题的衍生吗？”
程纪景：“对。”
“不会。”沈岫不知道今天晚上程纪景是怎么了，但话说到这里，他还是强压着心里的不适开口，
“你的父母发现了沈天安最多就重新搬家，他有钱，不会在乎这些，就算闹到了警察那里他也有办法摆平这些。我的生活本质上不会发生改变，而你们家刚发展起来的华兴集团可能就会多一个竞争对手，经管对你们不会造成太大的损害，但也是个难缠的对象。”
对于沈天安的性格沈岫十分了解，表面上一个海外留学回来，成功创建了一家企业的成功人士。但实际上不过是自私、暴躁，甚至还有严重的重男轻女思想。
但是沈岫也不得不感谢他的这个腐朽的思想，至少在那十多年里他挨得打比沈云少得多。
看着沈岫强装镇定的样子，程纪景心疼的把他的手掰开：“沈哥，以后跟我说说好不好，你如果一直这样藏着真的不行。咱们一点点的把它翻出来晒晒，很快就好了。”
“我知道今天晚上我有点急躁了，但是……”
沈岫现在并没有缓过来，当年的事情只要一提，仿佛就又全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姐姐的哭喊，妈妈的求饶，还有沈天安的怒火……全部都在他的耳朵边上环绕。
但是看着程纪景这个样子，似乎耳边的那些声音又远了些，沈岫勉强的笑了笑：“怎么了，你自己还委屈上了？”
“嗯。”程纪景的手指拂过沈岫手心里刚才被他自己掐出来的指甲印，低声说，“我替沈哥委屈。”
委屈？自己什么时候委屈过了，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吧……之后呢？说是害怕和后悔或许更恰当一些。
沈岫没有再说话，只是低头看着程纪景握着自己手。
差不多的大小，差不多的肤色，但他的手总是要比自己的更暖一些，现在的四肢百骸似乎都在吸取着这一点点温度来维持现状。
“沈哥，我……”
看到程纪景手掌的松开，沈岫下意识的紧了紧自己的手指，让程纪景无法抽离，下一刻反应过来，沈岫立马松开了自己的手。
“你要回房间睡觉了吗？去吧，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沈岫抬头看了程纪景一眼，理解的笑了笑。
刚才沈岫的一系列程纪景怎么可能看不懂，他揽过沈岫的肩，像安抚一样轻轻的拍了拍：“沈哥，我把吹风机放出去，今晚我想和你一起睡好不好？”
程纪景估计沈岫不可能开口让他留在这里，大不了就自己说出口，这都一样。
沈岫的鼻尖蹭到了程纪景的肩上，这个男人身上独有的温度让沈岫有些愣神，过了几秒他才点了点头，从鼻腔里发出来一个声调：“嗯。”
程纪景轻轻的笑了，在沈岫耳边用嘴唇碰了碰：“我马上就回来。”温柔得不可思议。
说罢，他才放开沈岫，起身把刚才随手放在床头柜上的吹风机拿起来，把线收好，拿出去。
沈岫坐在床上，看着程纪景的背影，耳尖被程纪景刚才的声音惹得有些泛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