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敲门声,一个女人来开了门,看着黄婉然身后的两个陌生人愣了愣。
“姐……姐姐?”
这个女人身形消瘦,干燥有些发黄的头发随意的扎在脑后,明明是妹妹看上去却比姐姐还要老几岁,只有那双还可以看出点秀气的眉眼与黄婉然有点相似。现在的她正警惕的看着黄婉然身后的沈岫两人。
黄婉然走近,看着这个样子的妹妹忍不住的心疼,抓着她的手轻声说:“婉秀,你先听姐姐说。他们是律师,都是来帮你的。”
黄婉秀像是听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猛地缩回手,急忙摇头:“……不……不用帮助我……”
“婉秀,你听话。”黄婉然想重新抓住她的手,却被用力挣开,近乎哀求的说,“算姐姐求你了好不好,别呆在这里了,离婚姐姐带你回家好不好,咱们不给爸妈说,行不行啊。”
而黄婉秀只是抓着门把手,不断机械化的重复:“不用……”
“婉秀……”
“姐!真的不用!”黄婉秀情绪突然激动起来,瞪着通红的眼睛,大声吼道,“我不用他们来帮我!我没有什么让他们帮助的!”
说完,“砰”的一声把门关上,沈岫感觉把整栋楼的楼板都在震动。
黄婉然似乎也没想到自己妹妹会突然情绪失控,呆呆的看着这扇关上的门,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黄女士,我们还是先走吧。”李姐上前小声的说。
这种案子,受害人情绪失控很正常,但长时间让受害者处于这种情况,对案件进度的调查很有影响。这种时候离开刺激源会对平复情绪很有帮助。
“抱歉,我……我不知道婉秀会突然这样。”黄婉然无措的看着李姐,神情有些慌乱,“那个……我会说服她的,你们……可不可以……”
她很害怕沈岫他们也会像以前的律师一样,因为婉秀的不配合失去耐心,不再受理这个案子,她真的不忍心再看到自己妹妹被折磨成这样了。
“放心,我们可以等。”沈岫说,“家暴受害者中,有很多会因为生理或者是心理上的原因不敢反抗,或者失去反抗的意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弄清楚您妹妹不想,或是不敢离婚的理由。”
沈岫的话像是扔进河里的绳子一样,给心里本来一阵无力感的黄婉然一个可以抓住向岸边走的救命绳索。
“今天就先回去,明天我们再过来,您看可以吗?”李姐对黄婉然说。
黄婉然也知道今天是不可能有什么进展的了,只好一步三回头的跟在沈岫他们后面离开妹妹家。
把黄婉然送回家后,沈岫和李姐直接去了管辖这一片的派出所。根据事务所留下来的资料来看,黄婉然口中的人渣,也就是黄婉秀的丈夫--罗强。近几年有多次酗酒闹事和家暴的记录,在派出所和街道办里也算是个‘名人’了,或许可以从派出所的出警记录里了解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辖区派出所了解到沈岫他们的目的后,极为配合的把他们迎进了办公室。
“这片地方就巴掌大个地儿,平时最多就是那家的狗丢了,那个老太的钥匙掉了报警。其余时间就是罗强这个小子来的次数最多,他喜欢在外面喝酒打牌,喝醉了就爱到处惹事,要不就是回家打老婆。”这位所长说,“他也不上班,就靠着老婆在外面做点小工,孩子的学费都是爷爷奶奶给的,你说这种人还叫男人吗。”
所长是一个有点秃顶的中年男人,提到这个罗强就气不打一处来。
门没有关,一个小青年抱着一个资料盒还是敲了敲门,听到叫他进来后才走进来。
“所长,您要的资料。”
“嗯,放下吧。”所长把资料盒打开给沈岫他们,“这些都是和罗强有关出警的资料。”
“麻烦了。”
沈岫接过来,开始一张一张对比时间,发现除去酗酒肇事,光是街道办因家暴报警就占了大部分,时间长的间隔两三个月,时间短的不过就只间隔一个星期左右。
黄婉秀的伤情报告大多都是眼部、头部挫伤,创伤性出血,还有就是半年前的那次左小腿骨折、轻度脑震荡。
“街道办那边也劝过她离婚,但她就是不配合,多好的一个女娃啊,就这样让罗强给糟践了。”所长惋惜道。
“黄婉秀她父母知道这里的事吗?”沈岫问。
所长想了一下,摇摇头:“应该不知道,一直都是她姐姐在这里配合工作。”
“她的父母好像是在乡下,就姐妹俩嫁到这里来了,看她俩的样子应该不打算告诉父母,可能是怕他们担心吧。”所长颇有感触的说,“现在的孩子在外面啊,总是给父母报喜不报忧,你说她父母要是知道自己女儿在外面这样得心疼成什么样啊。”
沈岫没有搭话,倒是李姐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跟所长聊了起。这次出来本来就是帮沈岫安抚黄婉秀情绪的,也不是自己的案子,过问的比正主还多了就有点过了。
忙碌了一下午,抵不过所长的热情,沈岫他们在派出所体验了一下食堂阿姨的手艺,才回事务所。
作为高级律师每个人都有自己单独的办公室,沈岫一下午都待在办公室里。
现在还不清楚黄婉秀抗拒离婚,或者是不敢离婚的具体原因,但局大部分的这类案件都是出于心理的问题。沈岫为了做好准备还是先准备了心理救助中心的申请资料,还有临时庇护所以及人身安全保护令申请资料。
这些东西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减少黄婉秀对提出离婚的恐惧感,至少她可以知道自己可以得到保护。
在办公室里一直待到下午的下班时间,沈岫站起来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脖子才穿上搭在椅子扶手上的外套。
李姐因为上次给一个小众艺术家解决了版权的官司,半下午的时候这位艺术家拿了一张锦旗来感谢她。虽然说帮人打了这么多年的官司,但她还是第一次收到锦旗做谢礼的,下班走路都感觉轻飘飘的,脸上笑得比人家养的花还灿烂。
“小沈,明天去黄婉秀家记得姐啊,姐给你当说客去。”李姐一脸豪气的对同乘电梯的沈岫说。
被李姐脸上的笑容感染了,沈岫也笑着说:“那就麻烦李姐了。”
“没事儿,没事儿。”李姐摆摆手,“这种事情,姐比你好说话。”
电梯到了一楼,等乘客过了微微的眩晕感过后,才贴心的开门。
“哟,小沈,程总又来接你了。”
程总靠着大门边的柱子,穿着正装,看上去就像刚参加完记者发布会一样。只不过这位刚参加完记者发布会的朋友现在正在低头玩手机,并没有注意到沈岫出来。
“小沈,你告诉姐,程总是不是在追你。”李姐一副看热闹吃瓜群众的样子,完全没有职业道德带给她的稳重。
“不是,只是小时候玩得比较好而已。”沈岫有些无奈,“李姐你别乱猜了。”
就在谈话间的功夫,程纪景已经从手机身上抬头看了过来,在看到沈岫朝自己走过来时,脸上顿时绽开一个足以吸引无数小姑娘目光的笑容。
李姐这位老姑娘看到心里都软乎乎了半天。
“李律师,需要一起送你回去吗?”程纪景笑问。
程纪景在几个星期里早就已经跟事务所里的律师们打成了一片,丝毫没有作为总裁的架子。
李姐也玩笑道:“不用了,程总把小沈安全送到家就行了,我家那位醋性可大得很。”
“那我们就先走了,李律师,明天见。”程纪景朝李姐摆了摆手才钻进车里。
“李姐,明天见。”
“再见。”
车里
程纪景在开车的空隙分神看了一眼沈岫,发现他正看着车窗外出神,风吹进来把他的头发吹得有些凌乱,就像一只漂亮高傲的猫科动物被揉乱了头顶上的毛一样。
突然程纪景觉得自己的手有点痒,很想去试试手感。
“沈哥,今天黄婉秀的案子还顺利吗?”程纪景费力的压下自己心里那只罪恶的爪子。
“嗯?你怎么……”沈岫突然反应过来,这案子还要程纪景过目审批,被风吹得有些发凉的指尖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现在黄婉秀还没有打算离婚,还要再劝劝。”
“嗯,是得劝劝。”程纪景赞同的点点头,“毕竟她那丈夫也不是个东西。”
沈岫轻轻的“嗯”了一声。昨晚没睡好,今天又是一天的忙碌,现在安静的坐在车里,脑袋晕晕沉沉的有点想睡觉了。
程纪景看出来沈岫有点没精神,以为是今天工作累着了,就主动换了个话题:“沈哥昨晚玩儿得怎么样。”
“还行。”沈岫不是一个会主动找话题聊天的人,但如果有人都把话茬扔到自己嘴边了,他也会极给面子的顺着说下去,“你呢?跟那群……朋友玩得怎么样。”
沈岫想了一下,觉得还是用朋友来形容比较好,虽然很难把现在的程纪景跟昨晚那群放荡的富二代们联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