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身着绫罗绸缎，头戴玉簪，高贵华丽。
前一秒，她还一动不动，有如一个精致的娃娃。下一秒，她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一般，开始翩翩起舞。
那人的身子柔软，曼妙轻盈，婀娜多姿。
湖泊反射着粼粼月光。在月下起舞的她美得令人心醉。
哪怕是尽职尽责的小圆子，也是愣了半天之后才反应过来，道：“大胆！什么人在那边？”
身体不由自主，吴璇菲屏蔽一切，朝着那身影跨步而去。
这并非是被她的舞姿与身材吸引，而是惯性所致。她甚至觉得好笑，嘲笑自己的下场为何沦落至此。
以前她所梦到的人是林木谭，而今却见到了女人。
是因为她真的成为了皇帝吗？
是上天在跟她开玩笑吗？
吴璇菲在身边停下，那女子身子一抖，转了过来。
见是圣上降临，她惊慌失措，赶紧在吴璇菲的身边跪下，道：“小女子见过陛下。”
酒劲占据着吴璇菲的大脑，面对那跪在脚边，面露羞涩的女子，她一度怀疑了自己的性别到底是男是女。
她在那女子的身边蹲下，用手托起了对方的下巴。那张姣好的面容，她似曾相识，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的声音娇嫩欲滴，答：“回陛下，小女子叫陆淑儿。”
陆淑儿赌赢了。她成功地在所有的世家女子品酒言欢之际，在陛下的面前刷了一波好感度！
陆淑儿一直对皇上“宠幸”小谭子一事儿耿耿于怀，所以她费尽心思去挖掘两人到底在何时何地相识的。
当然，那个时候的她不过是出于好奇，还不明白能派上什么用处。
这不，上天垂怜，今日便赐给了她一个绝佳机会。
那时，当酒醉的陛下从御花园内黯然离去，聪慧的陆淑儿便敏锐地察觉到了时机成熟，赶紧找个机会开溜。她“快马加鞭”地来这里翩翩起舞，制造这场偶遇。
当今陛下望着她的模样温柔似水，甚至面带泪水。
陆淑儿颇为心疼，用手将其擦去，道：“陛下，您哭了？没事吧？”瞧，亲密接触，又为接下来的选妃成功提升了概率！
同样身为女子——不，应该说此刻的吴璇菲理应把自己当作男子才是。她的手指划过陆淑儿那光滑的皮肤，声音很是温柔，答：“没事。平身吧。”
陆淑儿——这个名字，她有所耳闻。不就是那日在秋季围猎场与小谭子“打情骂俏”的、刑部尚书之女吗？
“是。”陆淑儿嫣然是个情场高手，搀扶着吴璇菲起来，道：“谢陛下。”
波光粼粼，寒风刺骨。陆淑儿身躯不觉微微发抖。
吴璇菲见状，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披在了陆淑儿的身上，道：“外面风寒，快些回去吧。”
陆淑儿受宠若惊，道：“陛下，小女子没事儿，这衣服还是您……”
吴璇菲淡淡一笑：“朕没事。早点回去吧。”说罢，她便转身离开。
陆淑儿手捧着外衣，视为珍宝。她的内心犹如花儿绽放，道：“谢陛下。”见吴璇菲走远，她还不忘说了一句：“陛下，小女子明日……明日会参加选妃。”
选妃——这两个字重重地压在了吴璇菲的心头。
她在那一瞬间顿悟，自己此刻对陆淑儿的所作所为，全然是一个男人、一个君王所做之事儿。
疯了。
着魔了。
可能自己，真的再也没法回头了吧。
此时林慕枫——那个林木谭的皇兄就在此地，她能否抛弃一切，求他带自己离开呢？她舍得天璇国的一切吗？她能让自己变成一个无情无义，抛弃国家之人吗？
吴璇菲与其说绝望，还不如说开始放弃，任由事情发展，道：“嗯，期待你的表现。”
吴璇菲的低气压与陆淑儿的兴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林木谭静静地望着这一幕，差点没被气死。
更要命的是，当他跟着吴璇菲转身离开之时，发现陆淑儿一改淑女气质，在后面朝他疯狂地做着鬼脸，用唇语在诉说着：待本小姐成了皇妃，你就等着伺候本小姐吧！
林木谭翻了一个白眼：“……”先是哥哥陆察峰作妖，现在又轮到了妹妹！这对兄妹到底想干嘛？
吴璇菲一回到寝宫，便命众人退去。
“可是……”林木谭本想逗留，但却被袁恩浩与小圆子拖了出去。
那两人难得达成共识，一唱一和。
袁恩浩道：“让陛下静一静吧。”
小圆子附和道：“是呀！陛下与陆小姐一见钟情，难免要自我消化一下。话说，那片湖泊是有什么魔力吗，怎么什么人在那边都能被陛下看上？”
这死奴才在说什么？！菲儿看上了陆淑儿？！林木谭呵斥道：“眼睛没用去喂狗。”
被林木谭一骂，小圆子也不生气，反倒是乐呵呵的：“不是吗？奴才见那二人之间气氛很好呀。”
林木谭：“……”对牛弹琴，浪费时间。
林木谭见袁恩浩忠诚地守着吴璇菲的房门，脑内再度回想起了他房中的那副美人图，试探性地问道：“你怎么看待太后给陛下选妃？”
“自然是好事儿，毕竟陛下年级不小了，尽快诞下子嗣也是为天璇国的未来着想。只是……”袁恩浩有些迟疑。
“只是什么？”林木谭迫切地追问道。
“只是，”袁恩浩心疼地朝着房内看了一眼，道：“是臣的错觉吗？臣见陛下很痛苦……”
“……”林木谭的眉头微微一皱，不再多言。
袁恩浩不知道吴璇菲是女儿身？还是说，他担心林木谭不知道，所以故意那么说的？
○
陆淑儿的“奸计”得逞，心情颇为不错。
陛下赐予她的外衣，被她心疼地捧在手心，不舍得穿。
她的梦想将在明日得到实现，她会被选入宫中成为妃子。甚至，她会成为皇后，成为后宫之主。
越是幻想未来，陆淑儿心中的雀跃越是压制不住。
直到，她原本的好心情在见到程器的那一刻，产生了动摇。
陆淑儿返回御花园之时，正巧碰到林慕枫与程器出来透气。
陆淑儿想来自己成为皇后之后难免会与这位未来的华陵国国君打交道，便赶紧过来行礼，道：“见过太子殿下。”
林慕枫对这曾为程器说话的女子颇有一丝好感，应了一声：“免礼。你是……”
“小女子是刑部尚书之女，”陆淑儿的笑容天生带有一种妖艳感，犹如狐狸精一般，道：“陆淑儿。”
“陆小姐，”林慕枫曾在程运传来的情报中听过这个名字，道：“刚才多谢你帮本王的属下说话。”
陆淑儿的视线朝着林慕枫的身后望去，眼神正好与程器对上。
程器与那人相似的容颜，再度唤醒了陆淑儿对那人的愧疚之情。她尴尬地低下了头：“不，不用谢……”
很奇怪的感觉。明明刚刚被陛下碰了脸颊，她都没有动摇。可偏偏与他一对视，内心就有如失控一般狂跳了起来。
为什么，自那之后他没有再来找她了呢？
是因为在疗伤？那时间是不是太久了些？还是说，他家很穷，没钱买上当的药材，所以才如此慢？
不，不对！也许对方不出现，并未因为伤口，而是因为她的残忍拒绝。
可是，她不拒绝又能怎么办呢？
她自小到大被教育的人生目标便是嫁给皇上。她的结婚对象必须是皇上。那个来路不明的男子对她再好，她也不敢接受。
是啊。所以，那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不是正好吗？
那么，为什么她的内心会迟疑，渴望再见他一面呢？
“……”察觉到气氛不对的林慕枫一皱眉，朝程器看去。
程器心领神会，赶紧摇头，表示自己毫无不知情。
林慕枫问道：“陆小姐，你怎么啦？是本王的属下……吓到你了？”
陆淑儿连连摇头，道：“不是不是！太子殿下不要误会。”
林慕枫不达目的，誓不罢休，问：“那是？”
林慕枫的双眸纯净似水，与那讨人嫌的小谭子同出一辙。
就像眼前的程器一般，相似得令人心慌。
陆淑儿许是好奇心太甚了，许是觉得这番话说出来没人会信吧。她道：“说来巧合，小女子见过一位与程侍卫长相非常相似的男子，故而多看了几眼，失礼了。”
这番荒诞无稽的话语本应伴随着林慕枫的几声笑声，消散于风中。奈何那程器却焦急地上前一步，追问道：“他现在人在哪里？”
陆淑儿被吓了一跳，答：“这个小女子就不知道了。况且他还受着伤，所以……”
“受伤？！”程器几乎可是确信，那是自己的哥哥。他还想再度追问，却被林慕枫拦下了。
现在他们身处天璇国之中，一言一行都有可能被监视，切勿贸然行动。林慕枫的神色淡定，微笑依旧，道：“怕是陆小姐认错了。”
陆淑儿的眼神黯淡，苦涩一笑：“也是……”他与华陵国太子的贴身侍卫又怎能相提并论呢？
语毕，双方告辞，各自行事。
奈何陆淑儿与程器的心中百感交集，在走出了几步路之后还频频回头，再三确认。幸好两人回头的时间错开，方才没有被对方发现。
人总是会长大，有些事儿，有些矛盾，终有一天会全面爆发。林慕枫见身旁的程器心不在焉，便轻叹了一声，道：“去找程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