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森林之中,寒风肆虐。
但在夜晚徘徊其中的一男一女却是打得火热。
陆淑儿见程运一个踉跄,赶紧殷勤地过去搀扶:“你看看!身体不好还擅自行动!如果本小姐不在你身边,你该怎么办?”
程运:“……”怎么办不知道,但至少不会被气死。
陆淑儿再次重申道:“走吧,本小姐送你回去。你家在哪呀?”
跟这位少女的对话太过于艰难,程运努力装作冷静,将自己的手从陆淑儿的身旁抽走,道:“不用劳烦。”
“什么劳烦不劳烦的!那么客气干什么!”没有受伤的陆淑儿声音响亮,气势很足:“你我都是淑云帮的同伴,区区送个回家算得了什么!更何况你还救了本小姐的命,你要什么,本小姐都会给你的!”
说到此处,陆淑儿愣愣,总觉得自己的措辞不太妥当。
陆淑儿的天然在此时配合着搭错了的神经,来了一句:“你……你不会是喜欢上本小姐了吧?”
在程运的脑袋中,用于思考的脑细胞已经濒临灭绝了:“……啊?”
“啊什么呀!”一激动,陆淑儿的声音又提高了八度。她托起了下巴,仿佛在那一瞬间,她自顾自地将所有的事情都想通了。
“你看哦!你想哦!”陆淑儿的心潮澎湃,一一道来:“你不顾工作每天来跟踪本小姐,但实际上,你所行之事并非跟踪,而是为了守护!况且,在这次的行动之中,你不顾牺牲自己的性命,也要救本小姐……爱!没错,这就是爱!”
程运:“……”明明字都认识,但连在一起怎么就听不懂了呢?
“但是!”陆淑儿突然背对着程运,暗自哭啼了起来:“就算你是本小姐的救命恩人!但是……但是!要本小姐的贞洁还是不行啊!”
程运:“……”
寒冷的森林,连动物的声音都没了,寂静得可怕。
比寂静更为可怕的,是两人之间的尴尬。
程运头也不回,冷漠地表示:“我走了。”
“哎?走?”入戏的陆淑儿以为被拒绝了的对方悲痛欲绝,心有不忍,赶紧补充了几句:“虽,虽然不能成为恋人,但是我们可以成为朋友啊!而且,你不是决定加入淑云帮了吗?”
程运:“……”我什么时候说过加入淑云帮了?你的耳朵真的不需要请个郎中看下?
程运不想浪费时间陪她,干脆打消了她的念头。他决然地一转头,声音冰冷,道:“我喜欢你,你却想跟我成为朋友?”
心,在一瞬间抽搐。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陆淑儿自惭形秽。
陆淑儿一直觉得自己的行为是正确的。
如果不能与对方长相厮守,那么她应该从一开始就打消对方的念头。
她觉得,眼前这个为自己拼命的男人是对自己有意思的。所以,她必须要将这份情感扼杀在摇篮里。
陆淑儿拒绝他的做法很委婉。她采用了幽默的方式来结束,来个不经意间的结束。
但是,自己再幽默又如何呢?
他是喜欢她的,哪怕再委婉,那也是残忍的拒绝。
更要命的是,在拒绝了之后,她居然还想要与他成为朋友,再次吊着他,让他作为备胎,一次次地利用。
垃圾,自己真的是垃圾得彻底。
哪怕对方为了救她不惜牺牲性命,她还是在努力发着“好人卡”,一遍遍地拒绝,一遍遍地给他甜头。
“对不起……”声音轻微得有如夏季的蚊子,飘散在凌冽的寒风之中。
“对不起……”陆淑儿再度重申了一遍。
但是,那人却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般,转身离去了。
受伤的背影踉踉跄跄,融入夜色之中,尽显凄凉。
啊。突然想起,又忘记问他的名字了。
或者说,问一个家庭住址都好啊。
至少这样,她可以亲自登门道歉。
不,不着急。等明天吧。等明天他再来跟踪,她就好好道歉吧。
明天……明天他还会来吗?
◎
头疼。
明明中箭的是腹部,但程运却只觉得头疼欲裂。
所以,他才会脑残一般地说出了那番话吧。
——“我喜欢你,你却想跟我成为朋友?”
想要找借口离开,想要拒绝加入淑云帮有千万种办法,但他却采取了最为极端的做法。
那个时候,夜色之下,她一遍遍地说着“对不起”的画面再度闯入脑内,挥之不去。
她看上去是如此伤心,哭得像个孩子一般……她哭泣的理由是什么来着?
啊,对了。她有喜欢的人,所以才拒绝了他。
但是,这又如何呢?程运一遍遍地质问自己:在意她的拒绝干嘛呢?他又不喜欢她!他与她之间的相遇从一开始便是一个任务罢了。
但是,如果不喜欢,他又为何要说出那番话呢?
如果不喜欢,为何要将自己伪装成被拒绝了的受害者?
“疼……”因为长久的走路,腹部的伤口开始裂开,但程运捂着的地方却是胸口。
垃圾。程运觉得自己好垃圾。
但是……他也说不上来。被陆淑儿拒绝的时候,他的心的确有些隐隐作痛……
他开始想她了。她回家了吗?晚上很冷,她会感冒吗?
她为什么人那么好呀,明明拒绝了对方,还会为对方哭泣……
嗯!明天去解释清楚吧。
明天去告诉她,他昨天的话语不过是一场玩笑。
他没有喜欢她——就算喜欢,那也伪装起来吧。
明天,去好好地去道个歉吧。
明天……明天哪怕伤口溃烂,他都要去找她说清楚。
明天,她会愿意见他吗?
“吱呀。”
陈旧的门发出了笨重的声响。程运踉踉跄跄,总算回到了宫中的住所。
程运在皇宫之中属于“不该存在之人”,毕竟他的主子都没暴露身份呢,他也岂能堂而皇之。
但是,幸好天璇国的皇宫戒备松懈,再加上程运的情商一流,才总算让他买通了一个宫女,有了一个安身之处。
他的住所距离林木谭的住所不远。这不,今夜程运一开门,便见主子端坐于房内,一度还让他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门。
程运一惊,赶紧行礼:“见过主……”
“不必多礼!”林木谭见程运满身是血,颇为震惊。他本就是爱惜下属之人,出手搀扶着他坐下,问道:“怎么伤那么重?”
程运先为主子的搀扶道谢,而后才道:“与人交手了。”
林木谭的眉头一皱,问:“宣明军?”
听到“宣明军”这三个字,程运方才发觉陷入爱恨纠结的自己是如此愚蠢。他摇了摇头,惭愧地表示:“对不起,不是……”
林木谭:“不是也不用道歉啊。发生了什么?”
“这个……”面对主子的质问,程运只能如实坦白。说到最后,他都不敢去瞧主子的脸色,用了一个“对不起”作为结尾。
林木谭听着程运与陆淑儿的遭遇,频频摇头:“这陆淑儿也太不懂事了。拐卖少女是官府的事情,她瞎掺和什么。”
程运的头再度一低,态度非常诚恳:“对不起……”
林木谭:“……本王在说她,又不是说你。你道歉什么?”
程运:“……”
但在主子面前保持沉默还是太过于失礼,所以他又来了一句:“对不起。”
林木谭:“……”这属下是感染陆淑儿的傻气了吗?
林木谭又问:“那个淑云帮……有查到什么吗?”
程运一个警觉,立马明白了主子的言外之意,道:“臣查过,那是一批江湖人士组成的自由团体,与宣明军没有任何关系。”
林木谭:“实力如何?”
程运思考了一下,道:“虽然他们的头领一般,但其他的人功夫都很不错,跟臣有的一拼。”
“是吗……”林木谭对这个陆淑儿能成为这帮人的头领有些钦佩了,问:“淑云帮的成员总数是多少?”
程运思考了一下,答:“臣见过的……至少也有百来人。不过,这次参与行动的十余人死伤惨重……”
就算如此,淑云帮依旧很庞大。林木谭冷笑一声,道:“这个陆淑儿还真有两把刷子。”
“是……”不知为何,听到主子夸赞陆淑儿,程运的心中莫名得觉得有些自豪。
“不过,”林木谭的思考永远在更为深处的地方,道:“陆淑儿是刑部尚书的女儿,刑部尚书又是天璇国的红人,她应该不会蠢到去联合宣明军吧?”
“啊……”这事儿,程运的确没有想到。他双手作揖,立马道:“主子放心,臣定会对她,以及淑云帮严加监视的。”
“不了。”林木谭的回答超出了程运的预料之外,道:“本王这次来你这边,便是要告诉你,停止对陆淑儿的监视吧。”
……咦?心脏处,有如被针叮了一下,微微作痛。
比起服从命令,程运开口的第一句话居然是:“为什么?”
林木谭的神色一愣,斜眼看了程运一眼,对他询问理由颇有些奇怪,但还是如实回答道:“本王已经向菲儿阐明了自己的男儿身。”
也就是说,陆淑儿所掌握的把柄将不再对主子造成威胁了。程运的心中,竟有些失落。
林木谭又道:“你好好养伤,接下来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程运心领神会,道:“是太后的六十大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