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都习以为然了,以致吴璇菲对于“虐待”都麻木了。
一回到寝宫,那掌事吩咐将糕点放下,便带人离开了。甚至在离开之时,她还“威胁”了吴璇菲一把,让她不要多走动,以免出事儿引起太后的担忧。
要不是吴璇菲一个劲地使眼色让林木谭不要轻举妄动,他真的会将糕点一股脑儿全部糊在这掌事的脸上。
“算个什么玩意儿!”林木谭的气未消。
吴璇菲却是淡淡一笑,调侃道:“朕看你生气归生气,嘴巴倒是一停不停地吃着他们带来的糕点呀。”
林木谭刚把绿豆糕吞下肚,道:“味道不错。陛下也尝尝?”
吴璇菲:“……”味道再好,对她来说也是食之无味。
林木谭见吴璇菲望着绿豆糕发呆,便问:“他们就是太后的人?”
吴璇菲的手微微一抖,将绿豆糕放在嘴边咬了一口,道:“对。”
与其是说她“明智”地不出宫,还不如说她是被动地选择了“明智”这条路。因为,她根本就被困在一个巨大的牢房之中罢了。
“朕的身边尽是母后的眼线。”吴璇菲悠悠道,语气之中带有“自黑”的嘲讽之意:“做什么,说什么,皆在母后的监控之下。就像刚刚,朕虽有权利遣散众人,但不出一炷香的功夫,母后便会派人来查看朕的一言一行,以各种各样的理由让朕回宫,方便监视。”
林木谭听得目瞪口呆,道:“那陛下岂不是哪都去不了?”
吴璇菲苦涩地一点头:“是呀。”
林木谭跟着失落地一低头:“奴才还想着让陛下带奴才观光一下皇城呢。”
苦涩的味道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对小谭子无礼举动的吐槽,吴璇菲道:“……你是来旅游的吗?”
林木谭的眼珠子一转,微笑道:“旅游是顺便,主要是来找陛下的。”
吴璇菲这个堂堂的一国之君居然被一位太监的甜言蜜语给乐到了,她微微一笑,回归了正题,道:“总之,如果你所说的拯救江北的办法要朕帮忙的话,朕恐怕是无能为力的。”
“这样很难办啊……”纵然林木谭在天璇国的都城内有亲信,但他们都是华陵国的精英,暴露了身份怕是会引发两国的政治问题,搞不好还会引发战争,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用。他有些苦恼地托起了下巴,问:“陛下身边就没有亲信吗?”
吴璇菲摇摇头。
林木谭几乎无语了:“不会吧?一个人都没有?整个寝宫外面都是太后的人?嗯?那陛下以前的侍卫随从呢?”
一年前的那一夜,血光冲天,哀嚎遍野。每次想起,犹如梦魇,吴璇菲头疼难耐,道:“都被母后杀了……”都杀光了,一个不留。
林木谭震住了。
在一瞬间,他忽而理解了,五年前那位会当着文武百官向他告白的自信烂漫女孩为何会沦到现在这般怯弱。
“都怪奴才不好……”林木谭自责道。如果他早点发现一年前吴璇明被暗杀另有玄机,吴璇菲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吴璇菲静静地望着小谭子剑眉之下的双眸,心中隐隐作痛。五年前那位二皇子一陷入苦恼,便会如此皱眉。
那个时候,丝毫不在乎男女授受不亲的吴璇菲会踮起脚尖,用手指摁在他的眉心,道:“不要皱眉。”
林木谭一愣,话语脱口而出:“不好看了?”
吴璇菲摇摇头,露出一对可爱的小虎牙,道:“不,还是一如既往的玉树临风。”
那笑容是如此令人怀念,乃至让林木谭的眼眶一湿润,差点落下泪水。他迅速转移了话题,道:“谢陛下称赞奴才。”
“啊……”恍若隔世,吴璇菲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指摁在了一个太监眉心,双颊一红,恼羞成怒地转移了视线:“大,大胆!”
“大胆的也是陛下,”林木谭油嘴滑舌:“奴才可是被动的。”
吴璇菲的脸更红了,无力反驳。
林木谭微微一笑,心中的烦恼一扫而空。
是啊。如今想那么多又有何用呢。既然是因为自己的失误让心爱的女孩沦落至此,那他更应负起责任,将幸福赔偿给她。
林木谭的脑子一动,唤道:“陛下。”
“干,干嘛!”吴璇菲显然还沉浸在刚刚自己的失礼中,语气之中带有一些娇羞。
林木谭挠了挠头,有些不舍,但还是将话题拉了回来:“奴才有一疑问。陛下既然没有批阅奏折,又是如何得知江北蝗灾一事呢?”
“蝗,蝗灾?”吴璇菲的脑子这才反应过来。她深呼吸了一口,试图降低脸颊的温度,道:“当然是早朝上有人上奏啊。”
这事儿,林木谭自然知晓。他继续问:“上奏之人是谁?”
吴璇菲答:“礼部尚书袁志杰。”说了估计你也不认识吧。
林木谭又问:“这个名叫袁志杰的人,可有子女?”
吴璇菲这下完全不明白林木谭的意图了,问:“你要干嘛?”
林木谭的耐心就用在了两样东西上,一是鱼儿,另一便是吴璇菲。他道:“陛下您想呀,既然袁世杰提出救济江北,那他定是支持朝廷赈灾的对吧?”
吴璇菲点头:“废话。”可惜呀,吴璇菲还是如以前一般,耐心为零,不管对象是谁。
林木谭倒也不介意:“既然他支持,那么他的子女估计也会站在我们这边。这样我们就不用孤军奋战了呀。”
经过林木谭一提醒,吴璇菲的双眸一亮。
敏锐捕捉到的林木谭问:“陛下可是想到了什么?”
吴璇菲突然冒出了一个名字来:“袁恩浩。”
“男的呀……”林木谭有些失落。
“干嘛呀!即使是女的,你……”吴璇菲看了一眼对方的下面,毫不隐晦地揭穿:“你也得不到啊。”
林木谭:“……”以后嫁给了本王,本王定要让她好好学学怎么跟本王讲话!
“嗯?”林木谭忽而觉得不对劲。作为一个傀儡皇帝,会连臣子的子女名字都知道的如此清楚?他心中与其说起疑,应该用吃醋更为合适,问:“你跟那个袁恩浩什么关系?”
“啊?”吴璇菲一时没反应过来,道:“君臣呀。”而后大概猜到了林木谭在想什么,又解释道:“朕之所以知道他,是因为他曾在一年前考取了武状元。”
武状元虽然不是官职,但能借此进入官场,再加上父亲是尚书大人,想必如今早已是哪个军队的大将了吧。这可是非常得力的助手呀,林木谭问:“他现在在干什么?”
吴璇菲答:“都城的夜巡卫兵。”
“啊?”林木谭觉得耳朵可能不太好使,怎么就没听到一个厉害一点的官职呢?
吴璇菲深叹一口气,道:“袁尚书一直都与母后作对,所以他的儿子——也就是袁恩浩就受到了太后底下势力的打压……而且,”她似乎回想起了袁恩浩作为武状元第一次面见圣上的一幕,心中一暖,道:“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吧,他曾在朝堂之上宣誓要成为朕的左膀右臂,帮朕铲除奸臣。”
想必太后阵营的人自动将自己代入到了“奸臣”的行列,所以对袁恩浩更加警惕了吧。只是,林木谭一听这话,总觉得心中有些膈应。具体,他也说不上来理由……
“不过,”林木谭有些冷笑,道:“那也不至于是个夜巡卫兵吧。”这与其说是大材小用,还不如用“荒唐至极”更为合适。
傀儡皇上苦涩一笑。天璇国如今太后当权,皇上是女孩,本就荒唐至极。她道:“所以,你觉得他能派上用场吗?”
林木谭思考了一下,道:“既然对方宣誓效忠于您,那必定是有用的。”况且对方还在宫外,能做的事情显然比在宫内更多。
自卑的心理根深蒂固,吴璇菲保持悲观的想法,道:“没准,那只是场面话罢了;没准,他并不知道朕是个没用……”
“陛下!”林木谭喊停了吴璇菲的想法,眼神坚定地望着她,道:“陛下,您应该对自己有信心!”
小谭子那万事儿积极面对的心态与林木谭如出一辙。不,应该说一年前的吴璇菲也是。只是如今,世是人非。
吴璇菲有些迟疑:“可是……”
“没有可是!”林木谭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道:“放心吧,万事儿包在奴才身上!不过我们必须去见那袁恩浩一面,确认一下他的忠诚。”
吴璇菲眨巴着眼睛,一脸无措:“要怎么做?如果朕出宫,必定会引起母后的怀疑。而且……”
林木谭发现吴璇菲娇小的身子微微颤抖,心疼不已。
虽说提出“救济江北”的人是她,她那么说很是狡猾卑鄙,但怯弱的吴璇菲还是说道:“朕……朕不想与母后作对……”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所有的痛苦她都经历过,所以,没必要再来一遍了。
林木谭在她的身边跪下,握住了她的手,态度忠诚,道:“陛下,如果出事儿,您便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卸到奴才的身上。”
林木谭的手大大的,包裹着吴璇菲那一双小手,是如此令人觉得安全。
吴璇菲只听得林木谭继续说道:“一切都是奴才怂恿的,陛下什么都没做,什么都不知。”但愿陛下所相信的那位袁恩浩,也能如此效忠于陛下。
吴璇菲静静地望着林木谭,泪水没出息地夺眶而出:“谢谢……”好久,已经太久孤军奋战了。有人陪伴的感觉,是如此美好。
“这是奴才应该做的。而且,”林木谭慢慢起身,擦拭了对方脸上的泪水:“陛下不必感伤,奴才已经有了万全之策让您出宫,并让太后救济江北了。”
吴璇菲的目光愣愣地望着站在阳光中的林木谭,有如救世主一般,问:“什么办法?”
救世主淡淡一笑,道:“用过晚膳,我们便去见太后。”说到这,林木谭一愣,捂着肚子,楚楚可怜,道:“陛下,奴才没吃中饭,能赏口饭吃不?”
吴璇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