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谭子失而复得,吴璇菲一块石头落地,酒精的痛楚再度上头。她按了按太阳穴。
“头还疼吗?”林木谭有些焦急,立马跑去倒水,道:“奴才去给您倒杯温水。”边倒水,他还在边抱怨:“陛下不甚酒力就少喝点。就不要喝那么多,对身体不好。”
对于以下犯上的抱怨,吴璇菲冷笑一声:“怎么?敢教训朕不成?”
林木谭翻了一个白眼:“奴才是为了陛下着想!”
吴璇菲笑了笑,忽而想起了好玩的事儿,问:“酒醉之时,朕让你陪朕一起喝。你说,你在与心爱之人相认之前发誓不再喝酒,对吧?”
林木谭的内心一软,答:“是。”
吴璇菲问:“你心爱之人是谁呀?”
“……”这怎么不管是酒醉还是清醒,她都记得这事儿呀。林木谭愣一愣,将水端到了吴璇菲的面前,态度忠诚,道:“我……奴才与那人儿时初遇,情根深种,时隔多年,至今难忘。奈何物是人非,奴才只希望她能知道,我还是那个我,这份情感,至死不渝。”
林木谭的话字字如针,刺在吴璇菲的心头,仿佛是对她说的一般。那双乌黑的双眸真挚忠诚,让她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她心尖上的爱人林木谭是否也是如此呢?只可惜,“我”变成了“朕”,早已不再是个花季少女,而是一国之君。
一国之君?呵,连国玺都没有的一国之君?吴璇菲忽而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笑话。事业与爱情,她什么都没有。
杯中清澈的水中,倒映着吴璇菲眉头紧锁的模样。而今的江北百姓,是否有如此澄净的水喝呢?
林木谭见吴璇菲的桃花眼眸之中蒙上了一层阴霾,想来自己的一番话勾起了她的回忆。其实他也并非是为了刺激吴璇菲而说,也是情到深处,不由自主。
他道,态度软了不少:“对不起,陛下,奴才的话,陛下不要往心里去啊。”
吴璇菲淡淡摇头:“不是你的错,是朕的过错。”
这一说,林木谭更加自责了:“陛下……”
吴璇菲长叹一口气,道:“如今江北蝗灾严重,朕却无能为力。”
“江北?”林木谭眨巴了一下眼睛,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合着这家伙想的不是爱情,而是事业啊!他的态度瞬间冷漠了,应了一个字:“哦。”
吴璇菲微微抬头,看到林木谭一脸“我无所谓啊”的表情,道:“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吗?”
“奴才……”本王跟江北的人不熟!林木谭差点脱口而出,但一见吴璇菲忧心忡忡的模样,又有些心疼,道:“这又不是什么难事儿。国库早日拨款,国家心念百姓,蝗灾便不足为惧。”
这些话,其实都出自他皇兄之口。林木谭不过是有样学样而已。
吴璇菲道:“可惜国库亏空,并没有余力来救济。”
“啊?”一听这话,林木谭的双眸闪过了一丝疑惑,随后变成了嘲讽,道:“奴才可听说那个什么什么宫殿不是在修缮吗?有钱修缮,没钱救济百姓?”
这个国家如此下去,不用华陵国出兵,便会发生内乱而亡吧。
吴璇菲的眉头锁得更深了,道:“那是母后要修缮的。”
林木谭回答得理所当然:“如今的当务之急是江北蝗灾,每拖一日都有无数百姓为此受苦受难。陛下让太后停了修缮便可。”
“……”吴璇菲面露苦涩,有口难言。
林木谭立马心领神会,口无遮拦:“咦?陛下怕太后?”
被戳中了要害,吴璇菲瞪了他一眼。
林木谭耸了耸肩,倒也没有回避。
林木谭对这个国家的存亡毫无兴趣。甚至可以说,只要他皇兄下令要攻占天璇国,他也会义不容辞地站在他皇兄这边。
但,吴璇菲是例外。
林木谭将手中的温水放在了一边,蹲在了吴璇菲的身边,声音温柔,道:“陛下,您想怎么样?”
吴璇菲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低头俯视他:“什么怎么样?”
林木谭道:“陛下想让太后修缮宫殿,还是救济江北?”
“朕……”林木谭那对干净清澈的双眸让吴璇菲非常安心,难得吐露了真心,道:“救济江北。”
说完,她便低下了头。此话如果传到太后的耳中,她是不是又要被囚禁了呢?是不是又要经历那如噩梦般的十日……一想到此,她的双手便微微颤抖了起来。
直到,林木谭握住了它。
林木谭道:“放心吧,陛下。不管发生了什么,奴才都会在陛下身边。”
吴璇菲与林木谭面面相觑。
小谭子让人安定的声音,以及与林木谭相同的双眸,让吴璇菲深陷这般美好的气氛之中,竟一下子忘记了现实。她道:“你只是一个奴才吧。”
“……”林木谭还真把这事儿给忘了。
吴璇菲在林木谭的搀扶之下下床,望着桌上的空酒瓶,苦笑:“小谭子,你刚入宫可能并不知晓吧。朕,没有实权。”
朕的桌子之上放着的,并非朝廷的折子,而是酒瓶。朕的国玺,在太后的手中,一切朝廷中事儿,皆由她来完成。
朕不过是个傀儡,一个牵线的木偶。
小谭子,你跟着朕,不会有好果子吃的。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对着一个奴才,吴璇菲也不明白,自己居然可以如此推心置腹。
推心置腹,那就说明了信任。而将自己信任之人推出去,吴璇菲心有不舍。她用余光瞄了林木谭一眼,心存侥幸。
只见那人手托下巴,一脸纠结地说道:“这可要好好想想了……”
一听此话,吴璇菲万念俱灰,转过了身子。罢了,她终究是孤身一人。
正当她如此作想之际,听得林木谭的声音传来:“奴才确有办法能让太后停了修缮,前去救济江北。”
吴璇菲骤然转身。合着他刚刚思考的并非投靠哪派阵营,而是救济江北?她有些不可思议,问:“你……决定帮朕?”
林木谭笑了笑,露出了整洁的大白牙:“毕竟陛下能让奴才不用下跪。而到了太后那边,奴才怕膝盖遭殃嘛。”
吴璇菲:“……”
吴璇菲:“你给朕认真点回答!”
林木谭委屈巴巴:“是……”又凶本王。
林木谭继续道:“太后要杀奴才,奴才去了岂不是找死?”
吴璇菲的眼神一愣:“你怎么知道母后要杀你?”
“啊,果然是太后要杀奴才啊!”林木谭套话成功,心情颇为不错,道:“奴才原本还只是怀疑,没想到真的是太后呀。是因为奴才知道了陛下的身份,是吧?”
吴璇菲恼羞成怒:“你……!”
小谭子绝非泛泛之辈。
皇宫之中,模样端正的人倒有不少,但都与小谭子不同。
他看似嬉皮笑脸,偶尔贱贱的,但实则城府很深,一看便是阅历丰富之人。
没错,他给人的感觉跟五年前初次见到林木谭太相似了。这种相似,让吴璇菲的希望慢慢被点燃了。
也许,也许他真的能帮助朕救济江北;也许,也许朕真的能不再孤身一人;也许,如果运气好,她甚至可以出宫去寻找林木谭……
这样的想法稍纵即逝,如同幻影。
因为她就有如那掉入蜘蛛网的蝴蝶,目及之处,都是太后的眼线。
即使小谭子是那茫茫太后爪牙之中的漏网之鱼,又能如何在四面楚歌之中拯救她呢?
但是,万一可以呢!
用江北蝗灾一事儿证明便可。吴璇菲心想:只要他能帮朕解决此事儿,朕便决定将希望寄托于他的身上。
吴璇菲深吸了一口气,问:“你的办法是什么?”
“此办法说难也难,说简单倒也简单,但需要陛下帮忙。”林木谭的面容之上,流露出了邪魅的微笑。
虽然贵为皇上,但这一年来被太后打压的她毫无自信,甚至有些自卑。她别了脑袋,道:“朕……恐怕不行。”
林木谭的脑袋上方浮现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为什么?”
吴璇菲水灵灵的眼眸被一层忧郁覆盖。
林木谭有些心疼:“怎么啦?”
“朕方才便说了,朕没有实权……算了,”解释起来过于麻烦,吴璇菲干脆站了身子,道:“随朕出去走走,你便知道了。”
“好……”林木谭点了点头,视线并未从吴璇菲的身上移开。
他捧在心尖上疼爱的女孩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何变得如此不自信?如果让本王知道天璇国对不起吴璇菲,他必定第一个起兵攻打!
虽说要出去走走,但两人却都站在原地不动了。而且,吴璇菲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林木谭忍不住问道:“不是说要出去走走吗?怎么不动了?”
吴璇菲压抑着怒火,咬牙切齿:“替朕更衣啊!”
“哦哦,对,还有这回事儿来着。”被吴璇菲一提醒,林木谭才反应过来。自己果然不适合做奴才。
他灰溜溜地伸手去拿朝服,便听得吴璇菲的怒气再次传来:“又不是去上早朝,不用穿朝服!”
林木谭摸了摸脑子。想来也是。但问题是这里就只有朝服啊。他问道:“那……其他的衣服呢?”
吴璇菲:“……”
吴璇菲:“喊小圆子来吧。”
林木谭:“……”
林木谭:“哦。”
小圆子就一个工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