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晴慢慢说服了自己放下心中的忐忑,继续全神贯注地听着江锦辞的介绍,只见他手指着其中一处地方说道,“这三进院便是现在二房所在的位置,自从老爷子和我父亲相继离世,将军府的当家权就落在了二房老爷江从岚的手上,而随着他的上位,内宅的管家大权也从老太太手里,逐渐落到了刘鸢儿那儿。”
颜晴闻言,不由地蹙起了眉。
这将军府里里外外都有二房操持着,也难怪江锦辞之前说,现在的将军府是刘鸢儿一家的一言堂。
“那二房如今就只剩下刘鸢儿一个夫人?”颜晴下意识地脱口而出,然后察觉到江锦辞的注视外,又不甚自在地用指腹点了点眉心解释道,“以往我虽亲近二房,但是他们都不愿意让我知晓这些的。”
“再加上蓉蓉又是刘鸢儿的亲信,她告诉我的,自然都是他们想让我知道的。”颜晴顿了顿,继续补充道,“所以……我也不知道那些消息到底是真是假。”
颜晴一番解释虽然牵强,但好歹也说得过去。
至少江锦辞听着没有表现出半点儿怀疑之色,反而还附和地点了点头,“刘鸢儿素来把二房那几个妾侍当成眼中钉,自然是不可能会跟你说这些的。”
“妾侍?”颜晴歪着头看向江锦辞。
江锦辞点了点头,“江从岚除了有刘鸢儿这一个正房之外,还有三个通房,她们被安排在了偏院。”
“刘鸢儿强势,江从岚的这几个妾侍以及她们的儿女都活在她的威压之下,若非特殊情况,都不可能敢跑到她面前碍眼。”
难怪——
虽然江从岚红颜知己不少,但是都翻不出什么风浪。
这后宅没人给刘鸢儿添堵,这才让她有精力去想着一些歪门邪道来祸害别人。
想到这里,颜晴不禁哼哼冷笑了起来。
这毒妇最好抓紧最后这几天好好享受!毕竟她的舒坦日子,已经快到头了!
颜晴正想着呢,江锦辞又冲着地图上的某处点了点,“你之前住在这儿,这附近的地形……应当不需要我再多说了吧?”
颜晴连忙把头点成了拨浪鼓。
要这事儿还再劳烦你,那我不如直接站起来自爆得了。
只是——
点头归点头,颜晴看着这间屋子的位置不由凝眉。
若是她刚刚没有记茬,这屋子紧挨着的,可是刘鸢儿的房间!
颜晴跟刘鸢儿打过一次交道,因此这会儿看着两间紧紧黏在一块的屋子,心里顿时能够揣测到当初原主与刘鸢儿相处的情状。
想必是那个时候的刘鸢儿知道原主身上有利可图,所以故作亲昵地将她安置在了自己身边。
每日嘘寒问暖地招呼着,然后又将自己的贴身丫鬟蓉蓉派到了原主的身边。
这一系列的动作做下来,定是把原主那少根筋的感动坏了。
所以才会像是被灌了迷魂汤一样,鞍前马后地供二房差遣。
想到这里,颜晴不禁看向江锦辞求证。
她端出一副苦笑的表情,自嘲地摇头,“当时我在二房住下的时候,还以为刘鸢儿是真心待我的呢。”
“是啊——”江锦辞哪里看不出她那点儿试探的心思,他笑了笑,然后点头,“那个时候你俨然把刘鸢儿当成了自己的再生父母,觉得她好吃好喝地供着你,便是真心待你。”
“哪里晓得,人家只不过是图你身上那点儿嫁妆罢了。”说到这儿,江锦辞笑着摇了摇头,“等你嫁给我之后,不禁是你过去住的房,就连蓉蓉也跟着一道收了回去。可就算到了那个时候,你还觉得你的叔母是一门心思待你好。”
颜晴:……
别说了,真要怪的话就怪原主没有下载国家反诈中心APP,轻易就被有心人给利用卖命。
江锦辞显然也看出了颜晴的局促。
“二房里面,除了我刚刚跟你说得那些人之外,还有一人你需格外留心。”他摇了摇头,又换了个话题,“江从岚身边有一四十来岁的老奴,名唤冯爷,那可是个心狠手辣的主,若非必要,切莫招惹。”
颜晴一下子从江锦辞这儿接收到的内容太多、太杂,好半天都消化不了。
她看了眼身边重新喝起茶来的江锦辞,结结巴巴地问道,“说、说完了?”
说实在的,尽管颜晴刚刚已经在心里说服了自己:江锦辞只是为了明日的计划万无一失才说得这一番话。
可到了这会儿,她还是不敢看江锦辞的眼睛。
江锦辞自然看得出她此刻的心神不宁,他没有多加置理,当作没有注意到的模样,挪开眼神,“说完了。”
江锦辞应声的同时,将几枚铜板扔在了桌上,起身径直离开。
颜晴坐在椅子上,看着江锦辞一拍若无其事的模样,心里直打着问号。
真结束了?
没有半点儿下文了?
他也不跟自己解释解释,为什么突然跟自己说这么多将军府的事情?
颜晴好不容易安定的内心,这会儿不禁又升起了波澜。
她愁眉不展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亦步亦趋地跟在江锦辞身后的同时,开始疯狂揣测他内心的想法。
他眼下这个态度实在惹人遐想。
若说只是为了明日的计划,他总归还是要再介绍完将军府后,再提点提点明天要做的事情。
可就照他刚刚的做法,倒像是特地跟自己说明将军府里的情况。
为什么?
难道他真的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
颜晴狐疑地看着江锦辞的背影,不禁又开始拿这个猜测作为基础来揣摩江锦辞的态度。
他对自己的态度好像并没有什么转变。
所以就算他发现了自己并非原来的颜晴,也应该没有那么抵触——
相反,他愿意跟自己啰唆那么多,应当不仅没有抵触,甚至还安然地接受了现状?
那么,他们或许能因此和平相处?
颜晴一想到这个可能,便止不住眼前一亮!
只是……
江锦辞跟原主有仇啊!
即便自己是个魂穿者,这具身体到底也是原主的,谁知道他会不会把仇恨给转移到自己身上!
颜晴想到这里,那兴奋劲儿瞬时又荡然无存。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可这江锦辞的心思可半点儿都不比女人的好猜!
这人一句多余的废话没有,甚至连多余的表情也不展露。
她怎么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一刻,颜晴突然意识都什么叫做:与虎谋皮。
怪不得总说领导的心思难猜,江锦辞这回可真是真真切切地给自己上了一回课!
颜晴一阵长吁短叹地跟在他的身后。
***
两人回到家。
眼见着江锦辞准备回书房呢,踌躇了一路的颜晴当即没忍住喊住了他,“等等!”
江锦辞的步子一顿,转身看她。
这会儿日头已经西沉,月辉慢慢在院里铺展了开来。
颜晴站在庭院中央,脸上的表情透着几分忐忑与不安。
这一路颜晴想了许多,及至踏进院门,她才是下了决心。
与其被自己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揣测而困扰得束手束脚,倒不如直接打破砂锅问个清楚。
于是,便有了现在她开口叫住江锦辞的这一幕。
颜晴深吸了一口气,正准备开口询问江锦辞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可话说到一半又吞了回去——
等等!
万一这一切都只是自己想多了呢?
万一江锦辞半点儿都没有这方面的揣测,自己这么一问,可不就是等同于自爆了嘛?
不行!
她得想个更加有转圜余地的开场白。
江锦辞看着颜晴一副强装镇定却又极为不安的模样,当即就明白了她的思虑之处。
“多想无益。”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站在月光之下的颜晴,然后摇头,“明天还有一场硬仗,早点儿休息。”
江锦辞似是而非的落下这一句话,然后对闻言还有点儿怔愣的颜晴点了点头,转身走进了书房,并带上了门。
颜晴在院中枯站了好一会儿。
直到书房里的油灯被吹灭,这才缓缓转身,魂不守舍地回到了房间。
江锦辞最后那两句话是什么意思?他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吗?
颜晴心不在焉地草草洗漱,然后仰面走回床榻躺下。
事到如今,她可不再认为江锦辞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主儿。
只是颜晴不能确定的是——他到底知道了多少。
颜晴辗转想着今天江锦辞对自己的态度。
如果他真准备想用这件事儿拿自己开涮,今天也不会把自己带到将军府门口,跟她说那些话。
再者——
他刚刚进门前的最后一句话,显然还是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明天。
颜晴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忐忑。
是了,不管江锦辞知道了多少,现阶段他最在乎的事情还是将军府。
他没有想深究这件事儿的打算。
——至少现在没有。
毕竟,他们两人现在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若是没了自己,他才是真正的孤立无援。
想到这里,颜晴的心中不由大定。
既然如此,那她又何必杞人忧天去想以后的事情。
当务之急在于明日的硬仗。
颜晴深吸了一口气,最后在脑中过了一遍江锦辞告知的信息,以及自己明天要行的计划。
——这是她穿越到异世面临的第一个重大挑战。
眼下情势紧迫,对于身处劣势的自己和江锦辞而言,这一战——只许赢,不许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