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老板！”柳掌柜一看到颜晴，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眼睛瞬时亮了起来。
颜晴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
交子券发行有发行的规矩，市面上有没有这么多沓交子拳，颜晴作为发行人，心里自然是有数的。
她冲柳掌柜摇了摇头，同时走到那群扬言要支取银子的客人面前，“可以让我看看你们手里的交子吗？”
那被问的百姓，明显提防地后退了一步。
颜晴见他如此，笑着摊手，“这么多人看着呢，你还担心我会毁坏了你的交子券不成？”
那男人犹疑了一会儿，最后到底还是把交子给递了过去。
颜晴拿过交子，第一时间看起了最下面的印章。
同时指腹轻撵，开始探起了交子的做工。
当时为了防止市场上出现一模一样的“假钞”，颜晴在用料上费了很大的功夫。
不禁这交子券采用的是铜官上好的沙宣纸，就连上面的印章都是请的京城最为优秀的刻章师傅。
颜晴分明已经算是处处小心，可没有想到竟然还是被有心人钻了空子。
她看着面前这张不论是材料亦或是印章都与自己发行的交子一模一样，挑不出半点儿伪造的错处。
这一瞬间，颜晴的心确实已经沉到了谷底。
“喂！你这看也看完了！确定也确定过了，到底什么时候给我们兑啊！”
“就是！当时存钱的时候可分明说好了这可以及时兑换，结果看到我们人多就开始推脱起来了？”
“兄弟们！我看这两人是蛇鼠一窝，压根不准备把钱还给我们！”
“骗子！他们是骗子！大家跟我一道把这两人给捉起来送到官府去！”
人群中有人蓄意拱火，没一会儿众人的情绪就被调动了起来。
原本还好好站着的众人，这会儿顿时躁动地推搡起来，完全是一副想要把颜晴和柳掌柜一道给制服起来的打算。
颜晴看着面前失态的人群，以及周遭越来越多的围观人士，心凉透了半截。
她心中很是明白。
做生意亏了事小，但若是在客户心中失了信誉，那才是彻底没了翻身的可能。
“各位莫要着急，我作为来客阁的东家，今日可以斩钉截铁的承诺给你们，这些钱——”想到这里，颜晴当即做出了果断的决定，“我今日一定会照价兑换给你们。”
“颜老板——”
“可是这些交子券不可能是我们发行的呀！”还不等人群给出反应，一旁的柳掌柜便着急地上前喊住了颜晴，“我们根本不需要为这些假的交子付钱。”
“这件事儿说到底都是我来客阁思虑不周，所以才给有心之人假冒伪劣交子券的机会，”颜晴摇了摇头，“所以，来客阁有义务也有责任给大家一个交代。”
柳掌柜见颜晴完全是一副拿定主意的模样，顿时急得跺了跺脚，“颜老板是财大气粗，但我这儿可拿不出这么多银子。”
颜晴知道柳掌柜心里的焦急，她宽抚地冲他点了点头，“掌柜只需按照你自己账上所记录的交子券进行兑换即可，其余部分都由来客阁补上。”
柳掌柜自然知道颜晴这话说出口意味着什么，她这是完全以一己之力承担下了这一笔无妄之灾。
他张了张嘴，倒是想要再劝说一二。
但看着面前这一群等着支取银两的暴躁百姓，最后还是把话尽数给吞了回去，无奈地道，“那就照颜老板所说的做吧。”
***
柳掌柜妥协了。
原本情绪还算激动的人群，也都被一一安抚了下来。
颜晴都把话说到了这个程度，他们哪里还好再闹。
颜晴看着情情绪逐渐稳定的众人，然后面前扯出一抹浅笑，对他们比了比来客阁的方向，“大家可以直接随我一道去来客阁排队，今日之内，我一定会给大家兑换完毕。”
颜晴落下保证。
也不管身后的人是跟还是没有跟上，率先转身回到了铺子。
这些群众自然知道颜晴是个能做主的人。
一行人小声商量了一番后，最终半信半疑地跟上了颜晴的步子。
做生意么，自然是一口吐沫一个钉。
颜晴既然已经把话放在了这里，便没有耍赖的打算。
她坐在来客阁的柜台，按照客人手上的交子券面额，一板一眼地完成兑换。
全程按之前定好的规矩办事，中途没有半句推诿。
而大抵是因为这场闹剧牵扯得甚广，有些原本还不打算支取的存户，心里也突然开始升起了不放心之感，一个个也加入了支取的行列。
于是颜晴这一放款，堪堪从下午放到了晚上，直接放空了来客阁所有的存余。
砰。
随着最后一个客人完成兑换，颜晴终于有了一口喘息之机。
她拖着酸得发麻的手臂走到门口，强撑着最后一点儿力气将木板放下，给店里打了烊。
转身的瞬间，颜晴看着突然空荡下来的屋子，强撑了一天的气力顿时泄了下来。
她拖着疲乏的步子走到柜台，拿出账本——
看着那最后已经显示赤字的数据，颜晴终于忍不住情绪，红了眼眶。
随着两滴清泪的落下，颜晴终于放下了强撑，双手捧着脸低声啜泣了起来。
穿越到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时，她没有哭。
在夜深人静想念异时空的亲人时，她没有哭。
跟刘鸢儿那群破皮无赖斗智斗勇时，她没有哭。
但是此刻，看着空荡荡的账本时，颜晴终于忍不住鼻子里的那股酸涩，让泪落了下来。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人拼尽全力地努力了很久，好不容易要从深渊里爬了出来。
但是却在最后一步的时候，被人毫不留情地重新推了回去。
——颜晴亲眼目睹着自己这段时间的努力是怎么付之东流的。
想到这里，连同之前所受的一切委屈，同一时间袭上心头，颜晴终于没有绷住自己的情绪，忍不住哭出了声音。
就在颜晴沉浸在自己悲伤的情绪之中时，门板的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
紧接着，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是江锦辞。
他披着屋外皎洁的月辉走来，目光一下子就锁定在了坐于椅子上的情绪崩溃的颜晴。
江锦辞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只不过是因为左等右等都没有等到颜晴归家，想着是不是店里有什么事情绊住了手脚，所以就不放心地过来看了看。
结果这一看，没成想竟然撞见了颜晴崩溃的时刻。
这绝非是江锦辞印象中的颜晴。
他以为的颜晴，一直都充满着无往不利的自信，而绝非此刻这样——一脸的无助与伤心。
想到这里，江锦辞的脸色倏尔沉了下来，他紧皱着眉几步走到颜晴面前，蹲下了身子柔声道，“出什么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