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是颜晴最近不知道第几声的长吁短叹了。
穿越至今,颜晴从来没有觉得日子像这几天那么难挨过。
那日,她分明已经在来客阁做好了要跟江锦辞道歉的心理准备。
可是哪里想到,她竟然一连几日都没有逮到江锦辞的人影。
不知道江锦辞是有意躲着他,还是当真事忙,连日来一直都是早出晚归,有时就算两人撞了一个对面,他也匆匆地把头别在一边,说上一句有事儿后,连忙离开。
要不是颜晴深知江锦辞的性情,就他那一幅看起来像是老鼠见了猫似的匆忙,颜晴怕是要误会他这是怕了自己。
这么想着,颜晴又一次暗下了决心。
——她不能继续坐以待毙了。
无论如何,她今天一定要逮到江锦辞!
不是早出晚归嘛!谁怕谁!
大不了我就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牛晚!
你天色刚亮出门,那我就还没亮的时候就蹲点!
打定注意的颜晴,这一日果真是摸黑起了个早。
她哈欠连天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然后托着腮,强打着精神,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江锦辞的书房。
只要他房间里一有动静,我就直接冲上去喊住他!
颜晴在心里默默开始计较起了自己一会儿之后要说的话。
眼看着天边马上要泛起鱼肚白,颜晴更是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来振作精神。
江锦辞这几日都是这个点出的门!
她瞪大了一双眼睛,全神贯注地盯着门口——
五分钟。
十分钟。
半个小时。
……
颜晴瞪到眼里的光一点点都熄灭了下来,瞪到自己晕乎乎地直接睡倒在了石桌之上。
而几乎是在她陷入沉睡的下一秒,那扇一直没有打开的书房门悄咪咪地掀开了一条缝——
江锦辞神情复杂地从房间里探出了身。
他看了一眼石桌上难掩疲惫的颜晴,强自按捺住心中的不忍,蹑手蹑脚地离开了庭院。
于是,这一日等颜晴悠悠从石桌上转醒。
江锦辞又一次成功躲过了她,自己出了门。
***
白天没能把守到,颜晴又一次把主意打在了晚上。
行哇!
我起早比不上你,难道熬夜还比不过你?
我就等在这院子里,我就不相信你还能从我眼皮子底下溜走!
这么想着,颜晴拎着一盏油灯,又一次在石桌面前坐了下来。
为了提神,颜晴甚至还提了一壶刚刚泡好的茶,美滋滋地在月光下品了起来。
这一杯又一杯地送进肚子里,眼看着月亮从树梢的这一头儿挪到了树梢的那一头儿,颜晴还是没有等到江锦辞的影子。
好哇!
小小年纪不学好,已经开始夜不归宿了!
这么腹诽了一句,颜晴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胀胀的小腹。
糟糕!
刚刚茶水喝得太多,有点儿想上厕所了。
她揉了揉肚子,又看了看没有半点儿动静的门外,一番权衡之下,她决定先去解决一下自己的人生三急。
——总不可能那么巧,自己刚上厕所江锦辞就回来吧。
这么想着,颜晴抓紧速度往自己房间里出去。
而几乎是在她房门关上的那一刻,江锦辞从门外走了进来。
殊不知,不止是颜晴在庭院里等了江锦辞一个晚上。
他也在门外等了颜晴一个晚上。
只不过,他等的是颜晴离开的时机。
***
于是这一次,颜晴的逮人计划又一次以失败而告终。
几次失败的颜晴郁卒不已。
这一晚,她仰面躺在床上,细数这段时间来江锦辞对她的躲避。
真是无语!现在连看都不想看见我了是吧?!
屡次求和失败后的颜晴,心里不禁也开始生出了一阵脾气。
行哇!
你江锦辞就因为我的一句话跟我生了那么久的气,还给你台阶都不顺着下。
你既然那么小气,那就别怪姐以后也不理你!
这么想着,颜晴顿时把被子拉高过头顶,准备把江锦辞这个讨人厌的家伙给暂时丢到脑子外面。
此刻的颜晴,对江锦辞自然是有着满腹的不满与怨愤。
可她不知道,江锦辞这么多天来一直躲避颜晴,是因为他害怕从颜晴口中听到让自己难受的话。
就像她说,当初是为了《再世》而留下来,而现在《再世》没有了更新,来客阁也渐渐没有了生意。
她会不会旧事重提,想要离开?
一想到这样的可能,江锦辞就不敢面对颜晴。
因为他不知道,若是真听到这样的话时,自己究竟是因为放任她离开,还是做无用地挽留。
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江锦辞只好选择了逃避。
甚至其中几次都不惜翻墙,落荒而逃。
***
又过了几日,江锦辞能够很明显地感觉到这几天颜晴对自己的冷淡。
他一如跟过去一半蹑手蹑脚地起床、归家,但是整个庭院里再也没有看到过颜晴驻留等她的身影。
有的时候他们甚至分明碰了面,但对方也只是凉凉地扫过他一眼,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别说是跟往常一样守着自己,她甚至有点儿在躲避他的意思。
这明明应当是让江锦辞松一口气的事儿,但是在他屡次撞上颜晴漠然的眼神时,心里还是会忍不住升起一种难言的苦涩。
他觉得,自己现在脾性当真是古怪透了!
——她关注自己的时候,他满心都只有躲避。
而等她正在开始躲避自己的时候,他又忍不住期望颜晴能够匀出一星半点的目光看看他。
江锦辞一边在心中暗暗唾弃着自己,一边默默出了家门。
按照约定,江锦辞来到了朝廷第一名家韩太傅的府邸。
韩太傅从官数十载,不仅是先帝的左膀右臂,更是当今圣上的启蒙先师。
两年前,一生风光无限的韩太傅告老辞官,举朝皆惊,圣上为此更是三顾府邸以示挽留,但最后仍未改变韩太傅的决断。
所以,虽然如今韩太傅已在朝中没有实职,但名声较之在朝为官时更甚。
他不仅门下学徒遍布天下,更俨然成为众望所归的天下儒生之首。
而江锦辞跟韩太傅的交情,还要从江从蔺还在将军府的时候开始说起。
那个时候,韩太傅曾被请到将军府给江家的几个小辈指导学问。
而江锦辞作为嫡子,自然是其中之一。
他自小便才思敏捷,智慧聪颖,韩太傅对江锦辞这个学生很是欣赏,最重要的是,江锦辞作为江从蔺的长子,仍能做到品格贵重,没有半点儿娇纵之意。
而与此同时,江锦辞也很是敬重韩太傅的人品和学识。
于是,师生二人在授业解惑之中慢慢成为了忘年交,直到后来江锦辞慢慢被二房的人拘禁起来,两人也不曾断过书信往来。
而这次来到韩太傅府邸,算是江锦辞脱离将军府后,第一次正式拜见。
江锦辞提前递过拜帖,门房早就等候在了门口,大抵是因为上面有过交代,在看到江锦辞的第一时间,便恭敬地将他迎进了府邸。
江锦辞一路被带进了会客厅。
韩太傅早就已经恭候在了主位上。
作为三朝元老,韩太傅已经年过半百,两鬓甚至生出了星星点点的斑白,但一双眼睛仍旧透着智慧而晶亮的光芒。
江锦辞恭敬地朝着座上的韩太傅行了个大礼,“看到老师精神矍铄,学生心中甚喜。”
韩太傅看到自己的爱徒,不禁笑得慈眉善目,冲江锦辞招了招手,“过来让老师好好看看。”
说着,韩太傅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眼江锦辞,良久之后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这段时间过得很是不错,比上次我见你时,气色好了不少。”
江锦辞牵了牵嘴角,将自己这段时间来的境遇简略地同韩太傅说了一遍。
韩太傅倒是知道江锦辞新婚燕尔的事情,但却不知道这里头竟然还有这么多的曲折。
因此听到最后,他脸上不免带了几分唏嘘之意,“但不管如何,你能脱离将军府,也算是好事一桩。”
江锦辞点了点头,“学生也正是此意。”
师生好人有段时间没有坐到一处聊天,这会儿自然是想到什么就提及什么,一通话完,难免就说及了朝堂。
于是,两人又就如今的时政议论了一番。
“听说近段时间东边不太平啊……”韩太傅忍不住感叹道。
“学生有件事儿一直没来得及同老师您说。”江锦辞不禁想起了自己不久之前发出的那封信件,“学生怀疑——当年我父亲的事情另有蹊跷。”
“你父亲也算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他品性如何,没有人会比我更清楚。”韩太傅闻言,笃定地摇了摇头,“这天底下谁都有可能做出置国家安危于不顾的事情,唯独他不会。”
“我从来就不相信你父亲是那样的人。”韩太傅斩钉截铁地说道。
在韩太傅坚决的信任中,江锦辞不由在心里为他父亲感到一阵欣慰。
原来他曾经拼尽性命守护的家国之中,仍有人跟自己一般,虔诚地相信着他。
两人又是一番针砭时弊地高谈阔论,一直到太阳西沉才堪堪尽兴。
江锦辞自觉已经叨扰许久,便婉拒了韩太傅邀他吃饭的事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学生还有一事想托。”
江锦辞临走时,有些郑重地向韩太傅行了一礼。
“你我师生从来不必拘泥于此。”韩太傅扶住了江锦辞的胳膊。
江锦辞闻言,受教点头,“学生想要请老师代我查一查,这江从岚跟临安王之间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