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速度极慢,还卖了个关子,整得她以为是什么事儿呢?
这可不是吗?
不过这倒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儿了,反正回去之后,在那里的凶险,大概足以抵消这份人情了,至于其它的……
她只做不明,不允理会便好。
“王爷说得是,放心,待回京之后,我定事事尽力,绝对不会有半分敷衍,误了您的事儿去。”话毕也不等人再说什么,忙推开人,走到那酒缸子旁,“王爷先回去休息吧,这酒时辰还不足,不能取出,我得在这儿看着,就不陪你了。”
“无事,左右本王也不困,见见这民间酿法的起酒瞬间也是极好的。”
“随意吧。”
她本来是想借口将人拖走的,不然待在这儿两两相望着,加上他时不时抽疯的一些亲密举动,着实叫人有点尴尬,可现在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推脱什么,只好随他去了。
这屋子空间过小,堆放的东西又大,瞧着已是压抑,因为酿酒条件需要,做了些冷藏处理,不过到底不全然大好,不是一个可长时间待着的地方,两人在这里这么小段时间,尽管偶有清风伴着明月进来,却还是流了不少的汗。
这夏天啊,便是这一点不好。
热得慌,这天气一热,做什么都没有太多的心情。
她走了出去,在院子里坐了下来。
头顶是一轮如圆盘般清亮的明月,晚风阵阵吹着,将院子里的落叶扫开,清香的果酒味在鼻间停留,屋子里边住着一个心里的人。
这样的清幽。
刹那间似乎可以让你忘记所有的烦恼去。
可惜,那也只是瞬间的事情而已。
积压在他们这个身份上的东西太多太多了,心里想什么,做什么都总不能由己来。
微曦时分,天光从东边才泄下来,整个苏州城还沉睡着,布知便已经忙开了。
她找来了酒坛子将它们装起,又放在院子里叫它缓一下味,待天大亮时,一切的时间刚刚好,阿四起来后,她便叫人送了过去,并嘱咐了他,今日不营业,叫他出去走走转转,玩够了再回来。
交代好了一切,待人离开后,她就趴在了石桌上睡了。
累是真的。
但是心里压着许多事情,也没有能够睡得太过安稳。
身边的所有东西,她都能够清楚的感觉得到,包括坐在她旁边,一句话不出声的人。
也不知道今日究竟会发生什么,但是不管是什么,有他在,总感觉还好。
不是因为对这个人有多信任。
只是因为是他而已。
两人在院子里坐了许久,门被打开了。
不出所料,来的人是秦太守和李晖。
“呦四哥您也在呀。”李晖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李昭没起身,就这么坐着,听到他的话只是抬了抬眼,看了一下,“不知道八弟突然到访,究竟所谓何事啊?”
“害,能有什么,不就是奉了父皇的旨意,来请四嫂回京嘛。”说这话时,他特意扫了一眼布知,言语不重,但其中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是吗?那圣旨呢?”
“四哥这话说的,难不成还是我杜撰不成,只是您应该清楚四嫂这事儿,本就不能宣之于人,自然父皇也只能口头传达圣谕了。”
“这四哥对四嫂情深,弟弟一向是知道的,就是到了这儿,才入城,也听说了,不过四哥总不能因此便置皇家颜面不管不顾吧,你个人的声誉无所谓,但这皇室的规矩,你应该不会不清楚。”他眼神带了狠劲,那表面的客套已经快要装不下去了,不过李昭对于他的话却是丝毫不为所动,只慢慢的喝了一口茶,徐徐说道:“你我同出一室,这规矩自然都是清楚的,不过我倒想问八弟一句,你说你四嫂这事儿,到底是个什么事儿啊?”
“自然是与人私通,秽乱宫闱,私自和离的事儿了。”
“哦。”李昭的眼睛亮了亮,道:“还有这样的事啊?”他眨巴着眼,一副纯洁无害的样子看向布知,“知儿,你这是嫌弃本王怠慢了你,还是觉得本王这年纪大了,容颜不再,竟是要对为夫始乱终弃,还叫京都的人都知晓了去,唯独瞒着我一人。”
秦太守在一旁听着不禁暗自擦了一把汗,心里吐槽这宁王戏也演得太好了一些,若不是前两日他见过人那番摄人的模样,怕是都要信了,真觉得他什么都不知道,无辜受害呢。
身后一众人也是默默在心里吐槽,不过这两兄弟的事情,也轮不上他们来插手,只当在一旁看戏罢了,待两人辩出个分晓来,需要用上他们了,再上去。
虽说是早已盘算过,但人这副样子,还是叫布知不由惊了一下,心里竟然真生出一丝好似对不住人的情绪来,霎时红了眼睛。
她这换回了本来的样貌,不算是惊为天人,到底也不差,这泪眼朦胧的啊,瞧着也是楚楚可怜的,叫人不忍高声责言。
旁人不知,以为她这是因为被人如此说而委屈了呢,立时便对她起了些同情心来。
“王爷这是说得哪里话,妾身蒙您不弃,迎我入府,享尽荣华,这今时今日的一切,皆是您给的,妾身又怎会如此?”
李晖看着二人这一唱一和的,眉头皱了起来。
“好了嫂嫂,你就不用再演了吧,若不是,你又怎么出现在此地,还有外头那童谣唱的又是什么,难不成是我们误听了不成。”
“王爷。”她没解释,水汪汪的眼睛看向李昭,娇滴滴的喊了一声。
“八弟!”李昭将她拥到怀里,一声对人高喝过去,面上带着明显的怒色。
“往日里你我如何,都不过是我们兄弟之间的事,我都忍了,如今没想到你竟会听信谣言,这般平白无故侮辱你四嫂,真是叫人难以置信,这女子家的清白何其重要,你四嫂如何,我自是比你清楚,我还没死呢,你没有证据便这般咄咄相逼,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李晖今天显然是有备而来,并不着急,也不将他这态度当一回事儿。
“四哥,我那是尊重你才叫你一声四哥,自小你便连和我们同入学堂的机会都没有,打整个皇室宗族来瞧,谁真的认你这个宁王,踩着修容娘娘的血坐到这个位置,我这如今为你好,帮你摘掉头上这顶叫人耻笑的帽子,维护我皇家的尊严,你这还不领情,可别到时候后悔!”
以前的李晖虽然对李昭诸多算计,但从来不会这般,竟是直接当着这么多人面,拿着出身的事儿来羞辱他,还提及他心底最是不能触碰的伤口。
布知能够明显感觉到身边人的僵硬,那手不由的握紧,青筋暴起,修长白皙的指节锲进肉里。
他是真的被伤到了。
想想上次主动提及修容娘娘威胁他的两个人,他的反应就极大,还是她去请了良华相劝才好,现在人又不在,事情还因她而起,布知心里更加愧疚了,就着这样,将手环到人身后,将人抱紧了些,轻如耳语一般,低低地与人道了个歉。
“对不起。”
李昭怔了怔,手松缓了下来,轻拍了一下她的后背安抚着人,随后站了起来,狠厉的目光直视着人,瞪得李晖不禁害怕的后退了一步。
“你想干什么!”
“没什么,本王只是想告诉你,出身再低,本王也是天子亲封的王爷,与你个无封号无封地的皇八子来说要高很多,你刚才说尊重的问题,那应该是由本王来说,怜你我同出一室,虽然不和,但到底是兄弟,我未曾叫你见礼,既然你都说到此了,按着规矩,是不是该与本王还有王妃先行礼呢!”
“李老四!”李晖这是真的急了,怒目圆睁的瞪着人,手指着李昭骂,“拿着鸡毛当令箭,你以为你是谁,真觉得父皇最近器重你些是有了上位的可能吗,敢这般跟我说话!”
“啪!”清脆的巴掌声响彻整个院子,突如其来的这一出叫在场所有人都给懵了!
“这一巴掌是打你不识好歹,父皇还在呢,便敢公然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啪!”又是一个干净利落的巴掌声。
“这是打你目无尊卑,目无长幼!”
第三巴掌要落下时,被有了防备的李晖给截住了,“你再敢动我一下试试!”
李昭自然是不会再动他的,再动,自己实力就会暴露了。
他武功不“高”,至少……不能高于眼前的人。
“王爷。”被人推到的瞬间,布知立刻去接住了人。
“八王爷,你有什么事情冲着我来,何必如此伤害自家兄弟!”
“好啊,冲着你来,本来也是冲着你来的。”
“来人啊,给我将人带上来!”
他高喊了一声,门外两个士兵压着一个女人走了进来。
“怎么会是你?”
布知怔愣在了那里,心忽然沉下去,感觉要窒息,透不过气来了。
“你们不是说我没有证据吗?这人,你二位应该都不陌生吧,来你跟大家伙都说一说,这乞儿是如何踩着我皇室的颜面,秽乱宫闱的,还有这宁王爷,又是私底下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都一并说来,叫人听听。”
“唤云。”布知摇头。
她当初算是极其信任她,写下和离书,还有给她们卖身契这些都不算什么,她在宁王府的分理权,几乎是全部教给她,放任她去了。
她的手上,掌握着宁王府,李昭和她所做的极多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