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明明可以有两全法。
是她太过固执了吗？
良华走后，她一直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她算不上什么道德感很强的人，小时候为了口吃，可以去跟人打架，甚至去偷去抢，长大了，为了能够养活自己，为了好好活着，也干过一些算不得正道的事儿，可为什么偏偏却在这件事情上，如此执着呢？
“怎么跑这儿上边来了？”李昭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将一件披风挂在她身上，在一旁坐了下来。
“我记得，你我第一次这样子坐着看月亮时，是在初春时分，我请你帮我向父皇求娶良华为妻。”
“怎么突然说这个了？”现在的李昭，似乎褪去了之前那一直结着寒霜的面容，开始有了心，会关心人，会哭会笑，对良华的那一份仅有的温柔，也能分给她一份了，可她却总觉得是那么没有真实感，或许是因为他在改变，而她还停留在过往，两个人初见时的模样吧。
她是真的怕。
怕他每一次的温柔背后，又是带着什么目的？
可现在好像桩桩件件的，都在告诉她，不是这样的，就算不带着目的，他也可以给她，曾经期许不到的柔情。
她对他的心动，起源于那冷若冰霜面容下，对良华那份执念似的痴心。
因为这个人，保留住了他心底唯一的一点柔软。
但当这样的感情能够移接到她身上时，她竟然是害怕的。
怕它是假的，怕它不长久，怕自己……回报不了。
“没有，只觉着自己当时好像太过自私了一点，完全没有考虑到知儿你的感受。”
布知一时间对他这种感性的表白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忙转了过头去，没再看他。
“早就过去了，也没什么的。”
“过去了吗？”他说。
……
晚风在两人脸上拂过，抬头看着头顶逐渐圆了的月儿，两个人之间，静得只剩下沉默。
“不说这个了，王爷这么晚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儿？”她抽了抽酸涩的鼻子，转移了话题。
两人关系说到底不算是亲近，她当初回来时，也说好了，对外她依然是宁王妃，可是对内，他们两个，还是像以前一样，更多是合作伙伴。
所以除非是某些特定的日子，他会来她这里留宿，这也主要是做给府上的人看的，如果她一回来就又失宠，那也太不利于两个人在外口碑了。
不过这大部分时候，他都还是会在良华那儿住着，不会太厚此薄彼去。
今日又不是那日子，他还来，布知自然下意识的猜着是有事。
他确实是有事来的。
这一点，人倒是没有猜错。
“德牧来了消息，说千机阁那边内部正在闹矛盾，江湖上和朝堂都有人找他们合作，他们因此闹了分歧。”
布知心里咯噔了一下，转身想要问朱晏的情况，这种事情会不会殃及于人，可是对上他的脸，又想起他说过介意之类的话，只好将心头的那份关心强按了下去。
“那德牧可有说朝堂这边是何人要与人这般做？”
李昭摇了摇头，“他信上并未说，千机阁隐去多年，突然又出现，引起关注是自然的，但他们善于机关暗道，里面的人也并非草包之辈，德牧查不到也是情有可原的。”
“嗯，只是不知道这寻求合作之人是谁，又有何目的？于我们来说，注定不是什么好事，依王爷看，最有可能的是谁？”
“啊！”李昭哀叫了一声，“知儿这可就为难我了，我是人，又不是神，怎么能猜得出来？”
布知瞧着人这装模作样的苦恼模样憋着笑，“可王爷不是那诸葛孔明吗？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知儿这茶楼可真是没有白去，连诸葛孔明都知道。”他手一抬，将她整个人拉了过去，抱在怀里，仰头看着星空，神情有点惆怅，“不过这孔明也未曾是事事尽知，否则也不会算错天机，死在五丈原了不是，现在的我啊，就好像那六出祁山的丞相大人，不知道这些，也算不得自己命运咯。”
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她怔了怔，不过却是没有拒绝，她想过了，既然自己确实喜欢他，也不可能逼着良华离开，那么就试着去接受呗，其它的，就顺其自然吧，也许结局不一定很好，但至少自己有努力过，也不算辜负自己。
她往人怀里又近了一些，轻笑道：“那你还有闲心思来这里赏月？”
“你说呢？”他低下头，凝视着她的眼睛，这个灼热的眼神，叫她紧张，竟然像个十七八岁的少女般，一下子就红了脸，只觉得面上烧得慌。
不对，说来她现在这个身体主人的年龄也才十八而已。
“我不知道。”她慌乱的偏过了头去，让自己避开他的视线。
李昭本来也只是想要逗弄一下她而已，见她害羞，那心里欢喜，脸上也泛上了笑意，不过却并未就此算了，故意长长的叹了一声，“如此便算了，本来还想说，你若是主动一些，待我好些，我可以与你说说那姓朱的情况呢，不过不知道就算了，算了。”
他说着就要松开手，准备离开，一下子被布知又给攥了回来。
“王爷可是说认真的？”
“假的！”他吐了吐舌头，一脸的不悦，“说到那个姓朱的你就这般起劲儿！”
那一张明明是冷面活阎王的脸，可是现在这瞧着是怎么瞧怎么可爱？没忍住上手去捏了一把，嗤笑道：“你这是在跟朱大哥计较，吃醋吗？”
“是啊！”
他倒是爽快，以为会傲娇的掩饰一下，没想到这么直接的就承认了。
“我说过，我在意你跟那姓朱的所有事儿，你只能欠我的人情，以后离他，能有多远就有多远。”
“你说你跟人计较什么，他几次三番出手相救于我，没有他啊，就你之前闹我那几回，可能咱现在也没有机会坐这儿看月亮聊天了，你该谢过人家才对，结果呢，你老和人针尖对麦芒的，就是不对付。”
“他那是有目的的，并不是真心相救于你。”
“是，可不管什么目的，他到底没有害过我，甚至是因为我才被责罚，被抓回去的。”
朱晏要是想害她，这一路上，有诸多机会可以将她交给他义父，可是他没有，不仅没有，还帮她改妆易容，隐去踪迹，在江南那块生存下来。
要不是她自己不舍得那里的美景，硬要说在那儿扎个根，可能他会陪着她去漠北，去南疆，去川蜀……去各种她未曾去过的地方，看遍这大好的河山。
他带着目的接近她，可最后留给她的，只有赤诚的干净和美好。
冲着这个，她也不可能真的恨人。
李昭沉默，无话可说，许久，才缓缓开口：“他没事，伤已经好全了，只是柳易风将这次事情迁怒于人，便将他禁了足，不得旁人探视而已。”
听到人没事，布知那悬着的心终于算是放了下来，可想到他也和他们差不多的境遇，又是无可奈何的长叹了口气。
“说到底，这都是因我而起，若是没有我，也许很多事情，都不会发生，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这与你无关，不管有没有你，只要那些人对于宝藏的事情有所觊觎，那么事情的发展结果都是一样的，自己的野心和贪婪才是决定事情如何发展的主因，和其她人没有关系。”
听一个野心勃勃的人谈野心、欲望、贪婪，好似有点好笑，可是现下却半点也笑不出来，甚至还觉得有点心疼。
如果可以，我宁愿是个山野村夫。
我第一次杀人，是在十岁。
他以前可胆小了，怯生生的，可是又很倔强，浑身是伤，泡着冷水也不吭一声。
我们都是被命运抛弃的人，为什么不能在一起抱团取暖？
你这么固执做什么？
李昭和良华的话不停的在她脑海里回转着，她一勾手，抓紧了人的脖子，覆上了他的唇。
“唔。”
眼前人瞬间瞳孔地震，不敢置信，不过仅仅只是片刻的事情，很快便反客为主，撬开人的齿贝，有点凉，像结了霜一般的薄唇顺着她的唇线细细勾画着，手抚上了她的腰，不安分的动作起来。
“这不算我不遵守承诺吧？”他泛红的双眼迷离看着她，低哑地说道。
取代回答的是她又一次抱住了人。
晨曦时分，斑驳的阳光透过浅浅的窗棂照射进来，落在了窗前的一株艳色珊瑚上，衬得整个大珊瑚像是蒙上了一层金色，好似在发光一样。
床上的人迷糊的睁开了眼睛，低低地咛喏了一声，转身又睡了过去。
“还不起？”身旁的男人低语浅笑的柔声道，手作势去拉人，不过被人一把推开，“别闹我！”
“日上三竿了。”
“不管不管，日上十竿也不关我的事儿。”
男人无奈的笑了笑，也没有起，从身后抱住人，头轻轻地靠在她的肩上，在她脖颈间蹭了蹭，“你可算是我的了。”
布知是真的很困，又累，根本起不来，可是脖子上那细细软软的磨蹭感，温热的呼吸声又是如此的清晰，叫她无法忽略，只得睁开了眼睛，转过身来，迷糊的看着人，“你怎么还不起？”
“陪你啊。”人答得理所当然。
“不用，你不是还要练功吗，今天好像晚了吧？”
“是晚了，所以你要负责。”他说道。
“我负责什么啊？”布知只是睁开了眼睛，脑子里意识还没有清醒，一直被人带着走。
“负责啊……”他长长地拖了一个尾音，狡黠一笑。
布知心里暗道不好，可却已经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