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两人虽然安然回来了,可并不是什么责罚都没有。
毕竟,李昭在水患末尾工作还在继续时离开是真的。
她私自离京也是真的。
所以尽管避开了很多触了底线的东西,他们依然没有能够逃过这“正义”的刑罚。
被禁足了三个月,扣了李昭半年的俸禄。
他们现在啊,是除了这道门,哪里也去不了。
“你放心吧,就算停个几年,这宁王府也不至于拮据到那个地步,不过若是你说你喜欢我做的东西,把我哄得心情好了,给你做一做也无妨。”
“幼稚!”一块肉夹过去,堵住了人的嘴。
李昭咂摸着嘴里的东西,细嚼慢咽的吞下去后才道:“这整个宁王府,怕也就只有你敢对我这般无礼。”
“不是您说的吗?不需要我端庄贤淑,做自己啊,我这是应了您的愿吗?往后您要习惯着些,因为这样的时候,还多着嘞。”
她说着话,那手上的动作却没怎么慢下去,是夹了一道又一道的,不过没来得及吃,只是放进了碗里。
也不知道两人的关系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但她莫名的却觉得还不错。
李昭自江南一行之后,像是变了个人一般,对于她是做到了极致的容忍,虽然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改变了人,她却委实喜欢这种改变得紧。
大概自己潜意识里,一直希望能有个这般宠着自己的人吧。
“真好啊!”李昭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感慨了起来,“都说这人生乐事,或金榜题名,或洞房花烛夜,可于我看来,那些都不过尔尔,这真正的乐事啊,是在乎的人,都在身边。”
“这听着可真不像是您会说出来的话。”布知笑道。
“这身在皇家,总是身不由己的,若是可以啊,我宁愿是个山野村夫,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只是那时候,只盼你和良华莫要嫌弃于我,咱们三个人啊,简简单单的过一辈子,多好。”
布知又何曾不想。
在江南那段日子虽然短,却是她到这里来之后过得最开心的日子。
不用每天算计这个算计那个,不是这个害你,就是你要害他的,最大的烦恼大概就是今日的油米又花了几钱,酿酒的物什材料又花了几钱?
琐碎却充实。
只可惜啊,注定是不可能的了。
“越说越没边了。”布知嗔怪道,看了看屋外,月儿偏斜了下去,黑蓝的天上,星星都稀了。
“这时辰不早了,王爷早些回去歇着吧,这些东西啊,待我用完,自会收拾的。”
她不打算给人留宿。
过不去自己心里那道坎儿,她和人稍微亲近一些都带着罪恶感。
李昭也没有说强留,或许像他说的,本一开始就是来看看而已,毕竟她怎么说也是人的王妃之一,今日这般闹了些情绪,又没吃东西,他若是有点心,也该来看看的。
他走后,没了人打扰,布知很快就将东西吃完了,今日这一犯懒,睡了大半日,如今是睡意全无,便出了门。
夜里的宁王府安静异常,晚风将她的头发吹起,舒适得叫她不由闭上了眼睛。
她也没有走远,就在院子里坐着,望着那头顶西斜的月亮,心里想了很多事情,但又最终也没有找到个解法,也不知道时间是过去了多久,才又慢慢的迷糊了过去。
“呀主子,您怎睡在这儿了?”忍冬最先起来瞧见了她,忙将一件衣服拿了过来给她披上,“这虽说入了夏,这天烦闷了不少,但夜间总归是凉得很,还是要注意着些呢。”
她这一招呼,其她人也都出来了,这抱月阁一下子热闹了不少。
忍冬她们比她要起得早许多,因为总要在人跟前伺候着,在她起来前,先得自己收拾好自己,然后才过来帮她收拾着。
尽管她两个月不在了,这些人依然是如此。
她今日起得早了一些,但她们也已经穿戴整齐了,几个人簇拥着她进了屋,随后按着以前那样,一个帮她去叫了洗脸水,一个帮她挑衣服,两个帮她梳妆打扮的,各自忙活了起来。
“主子今儿个您想梳什么头?”恋夏抓着她的一缕头发在手里打转,对着镜子瞧着人说道。
“随意吧。”布知对于发髻向来没怎么在意,往常应酬需要,跟她们简单说了一下要求,她们便给你做出来了,只要不太过分,她也不会多说什么。
在江南时,没了人专门给伺候这些,她大多是随意抓了一把上去,打一个高马尾,跟男子似的,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所以现在她是真的没什么想法,不过这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她这随意的一句话,在几个丫头眼里却是对她们的不满之意,人扑通一声急急地跪了下来。
“主子您要是心里有任何的怨啊恨的都可以直接与婢子说,切莫不要压抑着。”
额……
布知不禁蹙紧了眉头,怎么还是这样?
换了以前,她会好好的与人解释一番,将她们心里的忧虑给移除,让她们不用这般小心翼翼的,可现在她没有这个心情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唤云的事情出来后,她总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对她们全身心的交付出自己的信任,也没有心思应付她们这敏感脆弱的小心理。
“起来吧。”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才敢陆续站了起来。
布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无表情,瞧着确实有点冷,她们会怕也是理所应当的。
“梳个日常的吧。”她说道。
“是。”
后面的整个过程都很安静,梳洗完毕后,前院就来人了,说请她过去用早膳。
布知本不太想去,毕竟看着一个口口声声说在乎自己的人和别人卿卿我我的,哪怕她做好了心理建设,也还是有那么一点的介意,可想了想,自己回来了,这是早晚都要面对的事情,她要是这头一天就甩脸子闹脾气,指不定人怎么想呢?
其她人啊,她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就是怕良华会胡思乱想。
她是个聪明的女子,不会不明白她对李昭心里是有不一样的情愫在,她也同样的,希望人的身边只有她一个,要不然当初自己说要离开,请她帮忙时,人也不可能会这么痛快的就答应下来。
只要明白这一点,她这一不去,人自是会想到什么的。
布知其实很矛盾。
她一方面看不了两人那恩爱和谐的场面,可另一方面又想着不能夺人所爱,不愿意伤了另一个好女孩儿的心,不愿意自己在别人的感情里,成为了第三者。
所以她做什么都得压抑着,处处要考虑进去。
昨日那一出显然已经是很出格了。
今日这早膳,她是真的不能不去。
“知道了,这就来。”
这天家的规矩是食不言寝不语。
李昭和良华都是那守规矩的人,极少在这儿上头讲话,
因而她到那里时,没有看见什么太过扎心的画面,只是两个人规规矩矩的坐着,良华面上微微含笑,深情的望着人,李昭也放松了下来,眼里没有平日里的厉色乖张,虽然一言不发,也能够明显感受到他的态度是柔和的。
那一幕,看上去倒是挺温馨和谐。
李昭的视线一直望着门口,她出现的第一眼便看到了人,面上露出浅淡的微笑,两人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快落坐吧。”
“是。”
在人前,这就是他们的相处模式,这是两人约定过的。
“这些都是良华见你回来,特意吩咐厨房做的。”他指了指那满桌的菜色向人解释道。
有时候布知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是不是脑子有什么大病?
他好像很喜欢不适时的提起一些东西。
虽然知道他可能是为了能够让她们两个人在这府里更好的相处,所以有意无意间都透露着对方的大度宽容。
如果没有他,她们或许能够成为很好的朋友。
可有他梗在中间,两个人就很难的真和对方交出心去。
现在这样,其实已经很好了,可他总还是这样。
果然,听到这个话的良华脸色也是怔了一下,随后才微笑地点了点头。
“希望姐姐你喜欢。”
“谢谢,有心了。”
“当然有心了,为了这一桌子的东西,我们家主子可是天还未亮就起来了,特地盯着厨房做的。”婵娟是真不喜欢她,尤其是她离开又回来之后,这个人对她的不喜之色已经明明白白的摆在了脸上,连装都没有再装一下。
其实也能理解,毕竟……也是各为其主嘛,她和良华说来在一定程度上也算是存在着某种竞争关系,她是她的人,不喜欢她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这有没有可能是人借着她的口,在对自己表达不满呢?
布知瞧去,良华似乎也对于人的话很是吃惊,不过向来温柔的她也说不出什么重话来,只看了人一眼,忙叫她道歉。
唉。
自己还真是的,这一回来啊,那心思就活泛了,总爱犯旧毛病,对人做猜忌来。
“对不起,锦罗主子。”碍于良华的情面,她不情不愿的给人道了歉。
才刚回来,布知也不想惹事,便也就这么算了。
一顿早饭,因为这些事,吃得也没了兴致。
用完早膳后,她也没什么事,便带着自己的人回了抱月阁。
一路上,恋夏一直在嘟哝着说刚刚她不应该就这么算了,该叫人好好吃点苦头长一下记性,她离开后这两个月,良华得势,婵娟在府里打横着走,尤其对于她们,更是贬低欺负嘲笑。
布知听着,只是深深地蹙紧了眉头。
她明明知道良华不是那样的人,可从她的丫头身上那习性,却叫她又不由多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