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我妈以死相逼的计谋成功了。
她成功让我失去了工作机会，“心甘情愿”地留在了这座城市，考上了她想要的教资，当上了她喜欢的老师，做着她满意的工作。
程诺离开前来找过我。
他没有逼问我为什么食言？还暖心地安慰我，两座城市不远，可以经常见面。
他又找到了这座城市很多我不曾看见的优点，告诉我留在这里也不错，他说，只要是我的选择，那都很不错。
可是，这不是我的选择啊。
我根本别无选择。
我在他面前泪如雨下，哭得不能自己。
他的目光，终究是流露出心疼，将我搂在怀里。
“敏敏，试着跟阿姨好好沟通吧，我相信她很爱你，一定能够理解你的。”
“无论最后的结果是什么，我都会在你身后无条件支持你的，敏敏，我会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别怕，我会陪着你的。”
我没等到和妈妈的沟通，就先被她发现了我和程诺的联系。
她夺走了我的手机，看着里面我和程诺的信息，脸色阴沉可怖，看向我的目光，让我觉得浑身发冷。
“我就说你怎么不听我的话了，原来是因为他啊。敏敏，你竟然为了一个男人，想背叛妈妈。”
我慌乱地解释，可她已经完全陷入自己的情绪。
她砸了我的手机，劈脸给了我一耳光，红着眼睛尖叫着。
“我是怎么教你的？我费了这么多心血，就教出你这么一个犯贱的女儿吗？你怎么那么不要脸，才多大就跟男人不清不楚，丢不丢人啊！”
“你跟他都做什么了？你说你们开始多久了？都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来自最亲之人的恶毒诋毁，犹如剧毒的利箭，万箭穿心，痛不可言。
我被她关在了家里，没收了手机，强制性跟程诺断了联系。
于此同时，她开始张罗着给我相亲。
“敏敏，妈妈都是为了你好，你跟那种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妈妈实在不放心。”
“妈妈知道你长大了，到了找男朋友的年纪，妈妈会给你找一个很好的男人的，你就别再想着那个人了。”
“妈妈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妈妈的良苦用心的。”
那段时间，我的抑郁症再次爆发，暴瘦了二十多斤，睡不着觉，吃不下饭，头发一把一把地往下掉。
我崩溃到撞墙，将自己撞的头破血流，咬自己的手腕，咬得血肉模糊。
我妈终于怕了，哭着骂了我一顿后，终于带我去看了医生。
重度抑郁。
她不理解我为什么会得这个病。
“什么抑郁症？我看你就是故意装的吧？故意吓妈妈是吗？不然你告诉妈妈，你有哪里不满意？妈妈对你不够好吗？”
“从小到大，你的吃的穿的用的，妈妈给你的哪样不是最好的？你到底哪里不满意啊？你说话啊？”
“是不是你非得跟那个男人在一起，你才开心？那妈妈去死好不好，妈妈死了，你就可以跟那个男人在一起了！”
她说着，就要去厨房拿刀。
我看着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心底仿佛起了一片黑雾，逐渐蔓延至整颗心脏，那片被阳光驱散的黑暗，再次笼罩了我。
等她将刀抵在自己脖子上，我的眼前一片漆黑，耳旁也忽然静了下来，我什么都看不见了，什么都听不见了。
我昏了过去。
梦里有一只张牙舞爪的怪兽，挥舞着漆黑的触手，拖着我深陷黑暗。
我心想，这样也好。
这样沉睡着，就什么都不用管了。
再次醒来时，已经过了半个月，入眼是我妈憔悴的脸庞，和泛着红血丝的脸，她看着我，神色激动，嘴巴张张合合，我却什么都听不见。
很快，她脸上的激动被三分不解三分愤怒和三分怨恨所替代。
她又喊了句什么，我没听见，却看懂了。
她说：“你就是故意折磨我是吗？”
最后是医生把暴走的她拉走了。
我是由于精神压力过大导致的暂时失明，失聪，以及失语，医生也在劝我妈不要再逼我，他们说只有让我的精神放松下来，才有可能恢复。
我妈坚决认为，她没有给我任何压力。
唐颂杰就是那个时候出现的。
7
妈妈在医院认识的唐颂杰，她一眼就看上了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男人，用她的话说，唐颂杰就是她心目中的完美男人。
我甚至怀疑，如果她年轻一些，她会毫不犹豫的自己追求唐颂杰。
她没有机会跟唐颂杰成为恋人，便想着成为家人，而我，是她和唐颂杰成为家人的纽带。
她将我带到了唐颂杰面前，请他医治我的病。
唐颂杰说的话她都毫无理由的相信，全部都听，也幸得如此，我才得以恢复一些。
至今，也只是恢复了一些，一到特别紧张的时候，就会本能的失去听觉视觉和说话的能力。
正因为这个原因，唐颂杰才能在家里毫无顾忌的使用暴力，他知道，我在那种时候，是无法喊出声音的。
有我妈的极力撮合，加上我的长相和性格刚好是唐颂杰喜欢的类型，他从善如流的开始追求我。
我实话告诉他，我不喜欢他，我有喜欢的人。
也是那次，我看见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暴戾的光。
只是眨眼间，他又恢复了儒雅的一面，温和地跟我讲道理。
“这个我能理解，可是，这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的。当然，如果你能跟你喜欢的那个人有情人终成眷属，我一定会祝福你，可是，我知道你的情况，你自己也知道，你们是不可能的，不是吗？”
“敏敏，我可以接受你心里有别人，我也不会催着你给我答案，我相信，总有一天，你的心里会有我的一席之地的。”
“把我当朋友，可以吗？”
他表现得过于完美。
在那种特殊的时刻，他算是我的又一个救赎，可以让我短暂地逃离我妈，能够轻松地喘口气。
我是愿意把他当朋友的。
可我妈不愿意。
她责怪我挑剔，说我眼光高，把我贬低得一文不值，好像我这些年，连污泥中的虫子都不如。
“做朋友？就你这样的，你有什么资格跟人家做朋友？人家能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气，你哪来的脸挑三拣四？”
“你这种病在外人眼里，那就是神经病，谁会娶一个神经病啊？也就人家唐医生不嫌弃你。”
我说我可以不嫁人。
她言语刻薄，却打着为我好的名义。
“不嫁人你以后怎么办？你长这么大都是妈妈在照顾你，你自己会什么？等我老了，不能照顾你了，你一个人怎么办？”
“妈妈都是为了你好，你但凡有点良心，就该好好听我的话，跟人家唐医生好好谈，妈妈的眼光你放心，还是你觉得妈妈会害你？”
她提起唐颂杰，就有夸不完的话，好像只要我不同意，就是我不识好歹。
我总算知道，原来在我妈心里，我就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眼看我死活不愿意跟唐颂杰在一起，她旧计重施，以死相逼。我再次发病，昏昏沉沉一月有余，终于在她不厌其烦地劝说下，再次妥协。
松口的那一瞬间，我就彻底昏迷了过去。
那一次的梦里，那只怪物已经长大到遮天蔽日，完全将我笼罩其中，周围是全然的黑暗，再也看不见一丝光亮。
订婚前夕，程诺来了。
他看着我，几次张口，终是欲言又止，最后，只留下了一句：“一定要幸福。”
看着他的背影，我只觉得冷。
我的阳光离开了。
我的世界冰天雪地，没有光明，没有温暖，更不会有幸福了。
转头，看见躲在一旁的唐颂杰，他目光阴冷，满脸的阴郁，额间，是狰狞暴露的青筋。
心里隐约有什么念头就要冒出头，可我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很快，我就和唐颂杰领了结婚证。
婚后的第一天晚上，迎接我的就是一顿毒打，原因是我在婚礼上没有笑容，也没有说一句话。
他明明知道的，我早就不会笑了。
他也明明知道，在那种场合的我，是无法开口说话的。
第二日，当我拖着一身伤回到我妈身边，我想对她说出唐颂杰的真面目，和我的遭遇。
可我妈见到我说的第一句话，就让我失去了开口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