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楚兰舟带兵出发的日子只有三天时,姜麟晚开始为这次的逃跑做万全的计划。
上次为了逃跑准备的包裹被楚兰舟收走后,就再没有还给她,而且为防止她再动逃跑的念头,楚兰舟还派人来将她殿内值钱的小物件也全部收走,只留下些她根本无力搬走的东西。
幸好她很久以前便给自己备了一条后路。
六岁那年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父皇是个昏君,年幼的她生出了不合年纪的危机感,怕极了父皇的昏庸引起众怒,最终爆发宫变,她便开始悄悄搜集值钱的小物件藏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却没想到她害怕的宫变晚来了十一年,那个包裹也一直被藏在殿内最隐秘的位置,如今终于能用到了。
姜麟晚掀开自己床榻的垫褥,打开一处暗格,将明黄的包裹取出。
她将包裹摊开,拿起一个血红的玛瑙镯子认真端详起来:“也不知这些东西能值多少银两……”
正想着,她的视线忽然瞥见包裹的最下方躺着一封已经拆开的信。
她奇怪打开信,喃喃念起来。
“昨日九殿下所言,长槐并不能苟同,三字经中所言,苏老泉,二十七。始发愤,读书籍。彼既老,犹悔迟。尔小生,宜早思。望九殿下,莫要辜负陛下的期望……”
长槐?
姜麟晚仔细回想这个名字,却去论如何都想不起这个长槐是谁。
她将包裹重新收好后,将云衣唤来,问道:“云衣你记得我儿时有认识过一个叫长槐的人吗?”
云衣回想一番,最后也摇头道:“奴婢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姜麟晚将信递给她看:“刚刚我找出了这个,我记性向来很好的,可竟然对这写信之人没有半点印象。”
云衣看着泛黄的信纸,说道:“这信上的字迹虽然清秀,但很稚嫩,像是孩童书写,陛下八岁时奴婢才入宫陪伴您,兴许这人是在奴婢进宫之前陛下所认识的,那么久远的事,陛下记不清也实属正常。”
“是吗?”姜麟晚依然看着那封信,摸着下巴回忆着写信之人。
不知为何,她很在意这封信。
“长槐……”她喃喃重复着这二字,许久下意识吐出了完整的名字:“林长槐。”
她的话音刚落,门口忽地响起瓷器碎裂的声音。
姜麟晚和云衣一起向门口看去,发现竟是元一。
元一的脸色苍白,原本手中端着的茶壶,眼下已经躺在地面上,被摔地四分五裂。
姜麟晚连忙起身走向他:“元一,你怎么了?”
元一慌忙跪下:“奴才刚才手抖,不小心摔碎了陛下的茶壶,还请陛下恕罪。”
姜麟晚连忙将他扶起:“只是一个茶壶而已,朕不会怪罪你的,你的脸色看起来很差,是哪里不舒服吗?”
元一缓缓抬眼看向她,在和她的视线撞上的一瞬,又匆匆移开,弱声说道:“奴才今日确实有些不舒服。”
“那今日你便回去休息,朕身边有云衣在就行。”
“多谢陛下,奴才告退。”
说完,元一便躬身退了下去。
看着元一的身影渐渐走远,姜麟晚轻声叹息:“当初本想着将元一带进我殿中,可以护他半分,但今后怕是……云衣,以后你与他二人在宫中要互相帮衬着些。”
云衣点头应道:“奴婢知晓。”
*
三日后,楚兰舟的兵马在宫门前整装待发。
姜麟晚还要继续扮演自己的皇帝角色,身着龙袍到宫门前为楚兰舟送行。
楚兰舟一身灰色盔甲,如墨的发丝用银冠高高束起,玉树之姿却又不是男子气概,眉眼中的凌厉感被那身装扮衬得更盛,但也越发展现了他容貌的优越。
临走前,楚兰舟幽幽地向她看了一眼,虽未说只言片语,但姜麟晚读懂了他的意思。
楚兰舟是在提醒她,不要再妄想逃跑。
直到军队的影子消失不见,姜麟晚才在楚兰舟手下的监视下,回到寝宫中。
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缓缓脱下身上的龙袍。
纵使楚兰舟万般警告威胁,可她还是要冒险,不仅仅为了心中所念的自由,还要结束这十七载女扮男装的荒唐。
没一会儿,云衣带着一名小太监走进殿内。
姜麟晚扫视着那名太监,然后看向一旁桌上早就准备好的茶水。
“这是上好的广南茶,不过不合朕的口味,赏赐给你了。”
太监似有犹豫,奈何这是圣上的赏赐,不容他拒绝,半晌他才躬身说道:“谢皇上赏赐。”
他端起茶盏一饮而尽,不出片刻,眼前便开始模糊不清,最终躺倒在地上。
姜麟晚走到桌旁,拿起另一盏茶看向云衣:“云衣,我为你也准备了一盏茶,里面同样放了迷药,在我走后你便饮下,这样他们若是调查你,你便咬死是我迷晕你后逃跑的,将所有责任都推到我一人身上。”
云衣点头,眼眶泛起红意:“陛下,或许经此一别,再无相见之日,您要多保重。”
姜麟晚:“你也是,照顾好自己。”
她换上太监的衣衫,将自己备好的包裹放在托盘之上,用布盖住,最后低垂着头走出寝殿。
在门外把守的禁卫特意向殿内张望了一番,看到小榻上躺着的明黄身影,便没有再多做怀疑。
但其实躺在那的,已是被迷昏后,和姜麟晚换了衣衫的小太监。
待走出禁卫的视线后,姜麟晚急忙将托盘丢掉,背着包裹按照云衣所描绘的地图,找到运送废弃食材的车,然后趁无人看守时,偷偷藏入臭气熏天,满是腐虫的食材中。
很快装着食材的车辘辘地向西侧地宫门驶去,到宫门前时,看守的禁卫只是匆匆瞥了一眼,便受不了那股味道,放他们离开。
出了宫门,姜麟晚长舒一口气,心想等这车再停下时,她便趁人不注意想法子离开。
她紧紧握住手心中母妃的镯子。
终于,她终于走出那扇宫门,逃离了楚兰舟……
正想着,车倏地停了下来。
姜麟晚微微一怔。
怎么这么快就停下来了?难道是到处理食材的地方了?
她踌躇半晌,才小心翼翼地从食材的缝隙间向外看去,想知道自己正身在何处。
可未等她看清,自己头顶地的食材忽然被人用力掀开。
她震惊地抬起头,视线和楚兰舟阴冷的双眸相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