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的农税政策为,起初三年无需交税,百姓所种之物皆归自己所有。
倘若开垦荒地,官府不仅不会征税,还会无偿赠予良种与耕具,甚至能够提供耕牛的租借服务。
并且,开垦出的田地,同样在起初三年无需缴纳任何税款,后续的具体税收事宜另行规定。
大体而言,在安南地区,农税的施行采取了颇为人性化的三七制度,即农夫仅需将收获的三成上缴国家,而其余的七成则可安然归为己有。
这已经是季伯在当前局势下所能推行的最为宽厚的政策了,他内心深处始终怀揣着一个更为宏大的愿景,那就是有朝一日能够进一步削减农税,直至达到农无税的理想境界。
然而,也正是由于季伯这一充满人文关怀的税制改革,使得安南的税收收入大幅度锐减。
为了弥补因农税减少而产生的巨大财政空缺,水泥厂每年所创造的大部分盈利都不得不被挪用来填补这一缺口。
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当季伯面临与岭南地区的激烈对抗时,他毅然决然地派遣了手中重臣前往开垦甘蔗园。
这一举措,正如季伯所预料的那样,甘蔗园所产出的糖与酒迅速在市场上占据了席之地,并为其带来了极为可观的利润。
这些利润不仅成功地填补了之前因农税减少而产生的经济缺口,而且还出乎意料地实现了财政上的盈余。
然而,这份难得的盈余却并未能持续太久,很快便因为季伯下令建造蒸汽船这一庞大工程而被迅速消耗殆尽,使得账面上再次陷入了赤字的困境。
这便是季伯在面对周亮、马林时会心虚的缘由,然而,事关民生大计,季伯的态度定然不会有丝毫退让。
当周亮与马林面对愤怒到极点的季伯时,他们的心中并未泛起丝毫的畏惧。
尤为是周亮,即便季伯指着他的鼻子严厉斥责,周亮的脸庞上竟还闪烁着几丝难以察觉的欣喜。
周亮本就出身于一个贫寒的家庭,他又怎会忍心去做出那些盘剥百姓、伤天害理的恶行呢。
他之所以会如此言说,无非是想借此机会试探一下季伯的真实态度罢了。
近些年来,安南势力日益强盛,其内部的各种声音也随之增多。
尤其是当季伯将世家、寒门子弟吸纳进来之后,内部的声音愈发繁杂。
至于安南经济的赤字情况,旁人或许不明就里,但内政部的人员又岂会不知?
顺理成章地,那些非贫民出身的权贵们,首先想到的便是从贫民百姓身上征税。
倘若只是一两个此类声音,周亮尚可当作未闻,予以忽略。
然而,他发觉这样的声音愈发频繁,多到他也不得不加以重视。
而最令他忧心的,还是季伯的态度。
倘若季伯初心不改,甘愿为民请命,施行轻徭薄赋之策,那么这股不良风气便会自行消散。
要是季伯有所动摇,周亮着实不敢想象会产生怎样的后果。
正因如此,周亮才会与马林一道试探季伯的态度,所幸季伯初心未变,这让周亮放下心来。
周亮与马林那些细微的举动,自然未能逃脱季伯那双敏锐的眼睛。
也正因如此,季伯原本如潮水般汹涌的怒火,在那一刻竟奇迹般地平息了下来。
待他彻底冷静下来,心中却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周亮与马林,这两个他一手栽培的学生,亲眼看着他们一步步成长起来的少年郎,他们的性情脾性,季伯自然是了如指掌。
特别是周亮,他本就出身贫寒之家,即便如今在安南身居高位,手握重权,却仍旧心系那些贫苦百姓的生计。
但凡与百姓利益相关之事,周亮向来都是尽心竭力,从不有丝毫的敷衍塞责。
这样的人,又怎会忍心去加重百姓的税赋呢?
季伯缓缓扫视着在场的众人,当他明确表示不会加税、不会从百姓身上搜刮民脂民膏之后,政务院中的众人脸上纷纷露出了各异的神情。
有的失望,有的疑惑,还有的则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
此刻的季伯,又怎会不明白周亮的真正用意呢!
显然是听到了某些流言蜚语,担心自己被权力迷祸,初心有所动摇,所以才故意提出农税,前来试探于他啊!
想明白这一切后,季伯的心中不免涌起一股淡淡的伤感。
孩子们长大了,终究是会与长辈之间产生些许隔阂的。
若是放在以前,周亮与马林若是有何事相询,定会直言不讳,又何须像今日这般拐弯抹角地试探自己呢!
虽然心中难免有些伤感,但季伯却并未将这种情绪表露出来。
他轻轻地将目光转向马林,带着几分好奇与期待地问道:
“那么,你又有何良策呢?”
马林被季伯那眼神锁定,浑身感到不自在。
他心中明镜似的,清楚先生已经洞悉了他与周亮的试探行为。
一股愧疚之情在马林心中油然而生,使他不敢与先生对视。
然而,他还是鼓起勇气,硬着头皮说道:
“主公,如果您不愿通过增加农税来开辟新的财源,那么我斗胆提议,我们可以从节流方面入手。”
“哦?那你具体打算从哪方面着手节流呢?”
季伯饶有兴趣地问道。
感受到季伯的态度,马林渐渐找回了自信,他流畅地言道:
“例如,我们可以考虑暂停黔南水库的建设。”
“不行,那绝对不能停。”
季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这一提议。
马林所提及的黔南水库,坐落于黔州与岭南的交界之地,是一座正在大河之上紧锣密鼓修建的水库。
这可不是一项普通的小工程,而是一个投入了巨额资金、汇聚了大量人力物力的大项目。
光是施工现场的施工人员就多达二十万之众,后勤人员也有万余人。
更不用说为了这一工程所动员起来的各种相关人员,他们的数量更是施工人员的数倍之多。
这座水库的规模之宏大,远远超出了常人的想象。
因此,其消耗的钱粮也是极为惊人的。
倘若能够停止这一工程,所节省下来的资金,无疑能够极大地缓解当前财政上的巨大压力。
然而,很明显,季伯是绝不会答应这个请求的。
或许在旁人看来,这座水库只是一座普通的水库。但实际上,它是一座即将崛起的水电站。
季伯从上一世带来的大型水电站设备已经安装妥当,只要这座水库竣工,那么每年所能产生的电力,将足以支撑季伯完成早期的工业变革。
因此,季伯是绝不会轻易放弃这一工程的。
只不过,对于那些从未见过水电站、也没有水电站概念的人来说,季伯很难向他们阐释清楚水电站的原理。
他只能耐心地等待,等到水电站建成之后,让他们亲身去感受那份震撼与神奇。
马林见先生的态度异常坚决,心中顿时明了,黔南水库之事必定非同小可,以自己目前的资历与地位,确实无权探知其内幕。
想及此节,马林当即收敛了对黔南水库的关注,转而继续问道:
“那位于四方城外十公里处的水泥台…”“
不行,这绝对不行!”
季伯刚一听闻马林提及那水泥台,便立刻出声制止。原来,那座位于四方城外的大型水泥平台,早已竣工多年,占地面积颇为广阔,却一直处于闲置状态。
关于其修建的缘由,无人知晓,只知它这般空置着,着实有些可惜。
正因如此,马林才动起了将其变废为宝的念头。
然而,季伯仍旧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的理由依旧坚定:那块占地广阔的水泥台,绝非废物,而是他专为日后空军所精心打造的机场。
这些年来,季伯在雾蒙山上倾注了大量心血与资源,自然不可能一无所获。
尽管目前尚无法制造出真正的飞机,但他们已经能够打造出类似历史上齐伯林飞艇的飞行装置了。
日后,安南的空军将在这片机场上起飞与降落,因此,他绝不会轻易放弃这个地方。
然而,问题也随之而来,飞艇的存在属于高度机密,季伯打算将其作为一张王牌,在关键时刻方才亮出,所以他无法向马林透露那座机场的具体用途。
马林见季伯再次拒绝,且不愿多做解释,心中顿时明白,这定然又是某项绝密的计划。
于是,他立刻打消了继续追问的念头,转而打算提出其他的建议。
然而,此时的季伯已经显得有些不耐烦了,他深怕再让马林说下去,自己的底牌都要被他一一揭开。
于是,他抢先一步说道:
“罢了,别再想着如何节流了,还是说说其他的办法吧。”
马林心中不禁泛起一丝苦闷,他原本还酝酿着其他几项节省开支的妙计,但既然季伯已经开了口,他也只能默默地将那些话咽回肚里。
随后,马林开始调整思绪,打算继续推行自己手头的其他方案。
然而,就在这紧要关头,周亮却抢先一步,恭敬地对季伯说道:
“主公,在下心中有一个筹划,或许能够化解安南当前面临的财政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