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无需多言,只需明确告知我这计划是否具有可行性。”
季伯对罗松正的劝解颇感不耐,直截了当地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罗松正本欲直接予以否定,但念及自己的人格与职业素养,决不允许自己在军事领域妄加断言,于是他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缓缓言道:
“从理论上而言,该计划确实存在一丝可能性,然而在实际操作中……”
罗松正的话语未完,便被季伯打断。
“好,只要有可能性便足够了。我再问你,若此事交由你来操办,你有几分胜算?”
罗松正沉吟片刻,给出了一个斩钉截铁的回答:
“六成。”
季伯闻言,略作思索后说道:
“倘若我将骑射营交予你统领,你又有几成把握?”
罗松正几乎未加思索,便回答道:
“八成。”
季伯接着问道:“那待火炮营日后抵达,你又有几成胜算?”
“仍是八成。”
“仍是八成?为何?”
季伯听闻罗松正的回答,心中不禁生出几分疑惑,好奇地问道:
“为何仍是八成?”
一旦涉及自己的专业领域,罗松正便显得极为专注与执着,他坚定地说:
“大炮过于笨重,运输起来极为困难,若要打速战,更是难以携带,对于快速机动兵种,实在是过于累赘了。”
“节度使大人,您无需再追根究底了,我所能施展的极限便是八成把握,这世间无人能拥有十足的胜算。”罗松正瞧见季伯似乎仍欲开口,连忙说道。
面对罗松正的拒绝,季伯并未心生怨怼,只是带着一丝疑惑轻轻点了点头,正欲重拾先前的话题,罗松正却又急匆匆地插话道:
“节度使大人,我还是得再劝您一句,您的计划委实太过冒险,稍有差池,便会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因此我恳请您能深思熟虑一番。”
面对罗松正的苦口婆心,季伯略显焦躁地回应:
“唉,罗帅啊,您难道以为这只是一场寻常的战役吗?我要告诉您,这一战不仅关乎岭南的归属,更关乎黔州的生死存亡。”
季伯神情凝重地讲述道:
“罗帅应当明了,如今的黔州绝非一方净土,甚至可以说是风雨飘摇。外部有诸多如饿狼般的势力,正虎视眈眈地窥伺着我们,一旦我们稍有松懈,他们便会如疯狗般蜂拥而至,将黔州瓜分殆尽。”
“而内部亦是暗流涌动,我麾下有不少如毒蛇般狡诈之人,都妄图瞅准时机给我致命一击,以实现他们各自的野心。”
季伯言罢,走到罗松正身前,深深地鞠了一躬,诚挚地说道:
“所以还请罗兄助我一臂之力,为了我,也为了黔州的万千黎民百姓。”
罗松正见季伯躬身不起,连忙想要将其搀扶起来,可季伯却执意保持姿势,只等罗松正的答复。
罗松正神色复杂,几经挣扎,最终还是面色坚毅地说道:
“我定当全力以赴。”
季伯闻言大喜,连忙行礼道:
“多谢罗兄高义,季某感激不尽。”
而罗松正在应承季伯,着手执行季伯的计划后,便开始进行细致的推演,此事关乎重大,他势必要做出最为周全的考量。
当罗松正与其他各军团长一同致力于计划的逐步完善,并在详尽的地图上反复推演其可行性之际,季伯做出了明智的选择——悄然离去。
季伯深刻意识到自己在军事谋略与才能上的极度欠缺,甚至很清楚地认为,就连历史上以纸上谈兵著称的赵括,或许也在这方面超过了自己。
因此,他一贯秉持着只设定目标,而从不轻易插手专业人士具体操作的行事原则。
正是凭借着这份难能可贵的自知之明与谦逊态度,季伯才得以在纷繁复杂的局势中稳步前行,直至今日之境地。
季伯溜达到了那座阴森的监牢,此处囚禁着众多军卒,他们无一不是刘稳麾下的忠勇之士。
想当年,刘稳为谋取霸业,曾密令世家私兵分兵两路,一路直取沙井,另一路则攻向福永二城。
与此同时,他还暗中调遣了自己麾下的一支精锐部队,企图趁着混乱偷袭望乡城,以图断黔州军后路。
然而,天不遂人愿,这支精锐之师在半途之中竟与季伯率领的大军不期而遇。
季伯此行,乃是前来支援罗松正。
他所率领的士兵,皆是身经百战、屡建奇功的老卒,堪称精锐之中的翘楚。
两军一经交锋,胜负便已昭然若揭。
季伯凭借着士兵们的英勇奋战和装备的强大,轻而易举地将这支精锐之师俘获。
然而,这些俘虏不愧是刘稳的心腹之患,即便身陷囹圄,他们依然坚守着对刘稳的忠诚,没有丝毫向季伯投降、背叛主公的念头。
当俘虏们看到季伯时,皆是一副冷漠无情的模样,仿佛视若无睹。
其中几名军官更是昂首挺胸,目光如炬,用实际行动彰显了自己宁死不屈、绝不投降的坚定立场。
季伯凝视着监牢中那些故意装作看不见他的众人,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缓缓说道:
“诸位请宽心,我并无将诸位招揽至麾下的意思。”
此言一出,监牢内的众人先是微微一怔,随即纷纷怒目相向,更有甚者,还发出了冷冷的哼声。
季伯望着这些满脸愤慨的人们,感觉他们似乎因为自己不打算招揽他们而更加恼怒了。
然而,他却毫不在意地继续说道:
“我只是想请你们帮我给刘稳带一句话。”
“向南?”
刘稳重复着这两个字,满心疑惑,他转过头,看向那些刚从石岩城被释放回来的众人,问道:
“他就只让你们带这一句话?没有其他了?”
众人的长官,同时也是刘稳的亲信,点头应道:
“那人确实只让我们将这句话带给您,其他什么都没说。”
刘稳的眉头渐渐紧锁,他又追问道:
“你们确定那人真的是黔州节度使季伯?”
亲信连忙点头,急切地说道:
“我们可以确定那人就是季伯,他手下的士兵都尊称他为节度使,而且我们进入石岩城时,罗松正还亲自出城迎接他,我们所有人都亲眼所见,绝对不会有假。”
刘稳的眉头越皱越紧,自从他与黔州开战以来,一直在搜集黔州的情报。
他知晓黔州刚刚结束战事,此时季伯不在黔州坐镇,却跑到岭南来,这着实让他想不明白。
根据他所收集到的信息来看,季伯为人极为谨慎,绝不会如此冒险行事!实在想不通的刘稳再次问道:
“季伯带了多少人马前来?”
亲信稍作思索后,肯定地回答:
“一万多,不到两万人。”
刘稳的眉头几乎拧成了疙瘩,人数过多并非他所担忧的,恰恰相反,人数太少了才是问题所在。
即便加上石岩城原本的人马,也不过三万人而已。
而自己一方虽然兵分三路,但每路都有十万人之众,三万对阵十万,无论如何都没有胜算。
即便对方拥有手雷这样的利器,也难以改变战争的结果。只要他们敢出城,就只有一个下场。
想到此处,刘稳的眉头都快拧成麻绳了,他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而当刘稳陷入烦恼之际,季伯正在聆听罗松正的作战计划。待罗松正阐述完毕后,两人皆陷入了一阵沉默。
最终,季伯长叹一声,神色严肃地言道:
“万般罪责,其责在我,你尽管放手去做,罪过我来背负。”
罗松正的脸色颇为难看,他赶忙说道:
“我并非此意……”
季伯打断了罗松正的话语,说道:
“我知晓你的品性,让你感到为难的并非其他,而是你的良知。”
罗松正听闻此言,面色稍显缓和,却不禁自嘲道:
“像我这般双手沾满鲜血的刽子手,还存有良心吗?”
季伯轻轻摇了摇头,他与罗松正相识已久,深知这位在战场上冷酷无情的将军,其内心实则有着柔软之处。
他并非不在意士兵的性命,只因上了战场,生死自负;他亦并非不在乎世家大族的性命,只因世家大族享尽荣华多年,理应还债。
真正让他为难的,唯有平民百姓。
季伯言道:
“你的杀戮皆因我的指令所致,若你满身鲜血,那也是我的命令使然,与你无关。”
季伯起身,拍了拍罗松正的肩膀说道:
“莫要想太多,倘若你觉得疲惫,大可直言,我会安排他人替代……”
“不!”
罗松正打断了季伯的话,眼神坚定地望着季伯,季伯感受到了罗松正的坚决,欣慰地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你是将军,只需考虑如何取胜即可,其余之事无需你忧心,切记,万般罪责,皆由我担。”
“我得回去了,我盼着你的好消息。”
季伯望着振作起来的罗松正,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罗松正瞧了瞧已然星斗璀璨的天空,颇为惊讶地说道:
“这便要走了?”
季伯微微一笑道:
“不得不走了,若再耽搁,周亮怕是就要杀来了。”
季伯对罗松正鼓舞了一番后,便在两百亲卫的护卫下启程了,临行前,他还朝罗松正高喊了一声:
“我等你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