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铁骑
手残薪作者2025-11-19 11:183,351

黄重缓缓地揉搓着那双惺忪而朦胧的眼眸,指尖微颤,仿佛要拭去梦境的残影。

他凝望着眼前之人,目光中交织着惊愕与难以置信,宛如在凝视一个从灰烬中重生的奇迹。

昨日的来阳,还是一副令人不忍卒视的潦倒模样——衣衫褴褛,补丁斑驳,如同被风雨撕扯过的残旗,在寒风中瑟瑟飘摇;头发蓬乱如荒原野草,未经梳理地肆意疯长,胡须更是杂乱无章地爬满双颊,像一片被遗忘已久的荒芜之地。

他周身弥漫着浓烈刺鼻的酒气,那气息沉重而浑浊,仿佛连空气都被染上了颓唐与堕落的阴霾。

那时的他,形销骨立,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已被岁月的重锤击得粉碎,只剩下一具麻木游走的躯壳,在人间漫无目的地漂泊,浑噩度日,如同被世界遗弃的孤魂。

然而此刻,眼前的来阳却宛如脱胎换骨,焕然一新,仿佛经历了一场灵魂的洗礼。

他身着一件虽经缝补却整洁利落的粗布衣裳,针脚细密,透出几分久违的体面与尊严。

胡须已被精心修剪,轮廓分明,勾勒出一种久违的坚毅与清醒;乌黑的发丝被梳理得服帖整齐,每一根都仿佛被晨风轻抚过,透出沉静而有序的光泽。

最令人动容的是他的双眼——炯炯有神,眸光如炬,闪烁着久别重逢般的温暖与坚定,仿佛沉睡多年的灵魂终于被春日暖阳温柔唤醒。

那目光中,蕴藏着一股蓬勃不息的生命力,如破土新芽,如初升朝阳,照亮了他整张脸庞,也点燃了他对未来的无限希冀与憧憬。

若不是那鼻尖上依旧醒目的酒糟红痕,如同岁月刻下的深深烙印,无声诉说着过往的沉沦与挣扎,黄重几乎要怀疑:昨日那个醉卧街头、形同枯槁的酒鬼,是否只是自己在梦中虚构出的一场幻影——而眼前这焕然新生的来阳,才是真实不虚的归来

来阳凝视着眼前神情呆滞、满脸惊愕的黄重,唇角轻扬,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眼底倏然掠过一丝狡黠而戏谑的光芒。

他慢条斯理地抬起手,在黄重面前轻轻晃了晃,动作慵懒却带着几分挑衅,随即用低沉而温柔的嗓音调侃道:

“怎么了?这才几个时辰不见,连老朋友都不认得了?”

黄重猝不及防,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浑身一震,仿佛惊弓之鸟般猛地向后跃出数步,动作狼狈却不失警觉。

他右手疾速结成剑指,指尖微颤却坚定如铁,直直指向来阳,厉声喝道:

“大胆妖孽!竟敢附身于我大唐朝廷命官,还不速速退去!若再执迷不悟,休怪我斩妖除魔,不留情面!”

来阳见状,不禁翻了个白眼,眉宇间浮现出几分无奈与忍俊不禁,轻轻摇头,语气里满是嫌弃:

“行了行了,别演了。你那套唬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赶紧洗漱去,吃点热乎的早点,待会儿还得随我去港口接人。”

黄重一愣,眉头紧锁,满脸狐疑地追问:

“接谁?”

来阳神色淡然,目光望向远处晨雾缭绕的江面,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一个恨不得把咱俩大卸八块的丘八。”

“啊?!”

黄重瞪大双眼,脑袋里顿时炸开无数问号,整个人僵在原地,仿佛被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彻底砸懵了。

烈日高悬,湛蓝的天幕仿佛被这炽烈的骄阳灼烧得寸云不存,宛如一块无垠的琉璃穹顶,澄澈却令人窒息。

黄重满心无奈,百无聊赖地陪着来阳,在荒僻冷清的码头上整整煎熬了半日。

灼热的阳光如同熔金倾泻,毫不留情地泼洒在每一寸土地上,连空气都仿佛被高温烤得扭曲变形,升腾起一道道波纹般的热浪,蒸得人头晕目眩、昏昏欲睡。

然而,对于常年跋涉于崇山峻岭、穿行于江河湖海之间的黄重而言,这般暴晒不过是寻常岁月中的一缕微尘。

无论是攀援险峻陡峭的绝壁以勘测地形,还是涉过激流汹涌的溪涧去绘制地图,风吹日晒早已融入他的血脉,成为生命里最自然的节律,如同呼吸般习以为常。

真正令他心烦意乱、坐立不安的,是这场毫无征兆、不知尽头的等待。

他百思不得其解——为何自己必须困守在这人迹罕至、荒凉寂寥的港口,像一尊被遗忘的石像般枯等?

此刻,案头堆积如山的工作如走马灯般在他脑海中轮番闪现:那尚未收尾的等高线测绘图,蜿蜒的线条仍需他一笔一划精心勾勒;那一叠叠待校对的图纸草稿,静静躺在书案之上,仿佛无声地呼唤着他的名字;还有那份逾期未交的勘探报告,想必早已让同僚们焦灼万分,频频蹙眉。

每一项任务都如利刃悬颈,迫在眉睫。

而他,却被困在这热浪翻滚、仿佛能将灵魂都炙烤蒸发的码头,徒然耗费着宝贵光阴。焦虑如蚁群般密布心头,悄无声息地啃噬着他仅存的耐心。

终于,他再也按捺不住,转向来阳,语气中满是压抑不住的焦躁:

“来兄呀,咱们到底在等什么人?这都耗了大半天了!我那边一堆火烧眉毛的差事,正等着我去救火呢!”

而来阳,却宛如置身于尘世之外的桃源深处,正悠然自得地躺在登记处那方小小的凉棚之下。

那张饱经风霜、布满岁月刻痕的藤编躺椅,在他身下发出“吱呀吱呀”的轻响,仿佛低语着往昔的沧桑故事。

他手中握着一柄竹骨蒲扇,节奏舒缓地轻轻摇动,扇出的微风温柔拂过额角沁出的细密汗珠,带来片刻清凉。

面对黄重的抱怨,他恍若未闻,神情安详如古井无波,那份从容与这酷热难耐、躁动不安的世界格格不入,仿佛时间在他身上悄然凝滞。

突然,原本闭目养神的来阳猛地睁开双眼,眸光如电,锐利得仿佛能刺破天际。

下一瞬,他如灵鲤跃渊,“嗖”地从躺椅上弹身而起,动作干脆利落,毫无迟滞。

他的目光牢牢锁定在远处海天相接的边际——那里水光潋滟,波光粼粼,仿佛天地在此交融。

就在这静谧一瞬,他嘴角微扬,唇间吐出两个字,短促却掷地有声:

“来了。”

这两个字,宛如惊雷乍起,瞬间撕裂了沉闷的空气,唤醒了整片死寂的码头。

话音未落,他已利落地整理衣襟,指尖轻抚袖口褶皱,动作细致而沉稳,仿佛在进行一场庄重的仪式。

刹那之间,他整个人的气质为之一变,由闲散悠然转为肃穆威严,仿佛一位久隐山林的将军重披战甲。

黄重尚未及开口追问,便见来阳已大步流星地朝码头前沿疾步而去。

两人并肩伫立在被烈日炙烤得滚烫发红、几乎能灼伤鞋底的石阶之上,目光远眺。

只见海平线尽头,一艘庞然巨物正破浪而来——那是一艘钢铁铸就的蒸汽轮船,宛如远古巨兽般劈开碧波,气势磅礴。

高耸的烟囱喷吐着滚滚浓烟,如黑龙腾空,在蓝天上肆意挥毫;锃亮的船身在阳光下折射出冷冽而威严的金属光泽,仿佛披挂着战甲的钢铁骑士。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撼动天地的汽笛长鸣划破长空,那巨轮以排山倒海之势,缓缓驶入港口,卷起层层白浪,也卷起了这场等待背后的未知风云。

黄重感到自己的心跳突然失去了规律,胸腔内仿佛有无数鼓槌在胡乱敲击。

明明是万里无云的晴朗午后,他却莫名嗅到了暴风雨来临前的压抑气息,连阳光都变得刺目而沉重。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咚"响,甲板轰然落下,激起漫天尘埃,就像命运之门被强行撬开,黄重内心的不安如决堤之水般奔涌而出。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时刻,一阵诡异的声响从甲板深处传来。

起初如同远方飘来的呢喃,渐渐化作沉重的金属撞击声。

那不是普通的脚步声,而是铁蹄与钢板碰撞的死亡节奏,每一声都像重锤般砸在黄重的心口,震得他五脏六腑都在颤抖。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喉咙干涩得如同吞下了一把沙粒,双眼却不受控制地瞪大——在阴影与光明的交界处,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身影正缓缓浮现。

那是一尊来自地狱的钢铁雕像:人披重甲,马覆铁铠,通体漆黑如墨,连阳光都被那幽暗的甲胄吞噬殆尽。

骑士的面容完全隐藏在狰狞的面甲之下,只有两道冰冷的目光穿透黑暗,带着令人战栗的杀意。

那匹战马更是骇人,铁蹄踏地火星四溅,赤红的双目燃烧着嗜血的光芒,喷吐的白雾中仿佛夹杂着硫磺的气息。

它每迈出一步,码头的地面都随之震颤,仿佛在迎接死神的降临。

黄重感到一股无形的力量扼住了他的咽喉,连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来阳一个箭步上前,用自己并不高大的身躯挡在了黄重面前,硬生生抗住了那股排山倒海般的压迫感。

“遥洲总管来阳,参见将军!”

来阳的声音洪亮如钟,却掩饰不住声线中细微的颤抖。

“咚!咚!咚!”

铁蹄踏地的声响如同丧钟,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人心最脆弱的地方。

重甲骑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来阳,冰冷的目光仿佛能穿透血肉直视灵魂。

当他开口时,声音冷得能让血液结冰:

“为何铁料断供?”

来阳急忙躬身,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启禀将军,高炉意外损毁,工匠们正在日夜赶工重建,眼下实在无法恢复生产。”

“多久?”

“至少...需要一月时间。”

“太慢了。”

“将军明鉴,高炉构造精密,不能急。”

骑士突然陷入沉默,只有马槊轻叩铁靴的“当、当”声在空旷的码头上回荡。

这清脆的金属碰撞声此刻却比任何威胁都更令人胆寒,仿佛在倒数着生命的最后时刻。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仿佛下一秒那锋利的槊尖就会刺穿来阳的胸膛。

继续阅读:第287章:工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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