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郎端坐于椅上,脑海中犹如一团纷乱的丝线,满心疑惑如潮水般汹涌澎湃,正欲拉着兄长,将这些困扰逐一探问清楚。
然而,就在此刻,伴随着缕缕诱人的芬芳,热气腾腾的佳肴宛如列队的士兵,一盘接一盘地被恭敬地呈上桌来。
刹那间,那些长久以来困扰他的疑云,竟似清晨的薄雾,在阳光的照耀下,倏然消散无踪。
他的目光,犹如被一块强大的磁石牢牢牵引,紧紧锁定在桌上那些香气扑鼻的菜肴之上。
看那金黄酥脆的煮肥鸡,表皮泛着诱人的油光,仿佛在诉说着自身的无尽美味,每一丝纹理都宛如精心雕琢的艺术品;炖羊肉在砂锅中欢快地咕嘟作响,白色的热气携带着浓郁的肉香,袅袅上升,那翻滚的汤汁仿佛在热情地向人招手致意;清蒸鱼虾更是鲜嫩得如同刚刚出水的美玉,细腻的肉质在葱丝与姜丝的点缀下若隐若现,仿佛只需轻轻一夹,便会化作一汪鲜美的汁水,令人垂涎欲滴。
章三郎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喉结不由自主地滑动着,仿佛在向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传递着对这些美食的深切渴望。
在章家五口人之中,大哥凭借一双灵巧的双手,在十里八乡成为了赫赫有名的木匠。
他打造的桌椅板凳,不仅样式精美绝伦,而且坚固耐用,十里八乡的人家都以能用上大哥打造的木器为荣耀;二哥则擅长烧制瓦当,那烧制出来的瓦当,图案精美、质地坚硬,名扬四海,许多大户人家建房都指名道姓要二哥烧制的瓦当。
而章三郎自己,也是个勤勉踏实的泥瓦匠,砌墙盖房,手艺精湛无比。
在村里,他们家依靠兄弟三人的精湛手艺,日子虽无法与那些富甲一方的大财主相提并论,过着大富大贵的生活,但也勉强算得上是殷实之家。
比起其他乡亲,至少不必时常为了一日三餐的温饱而忧心忡忡。
然而,所谓的“殷实”,实则也不过是勉强在温饱线上徘徊罢了。
平日里,饭桌上最常见的,便是一锅稀得能照出人影的粥,全家人就着野菜勉强填饱肚子。
也只有到了农忙时节,为了有力气干活,才能吃上几顿干饭。
至于那令人垂涎三尺的荤腥,更是难得一见,简直就如同节日里才会出现的珍稀之物。
章三郎至今都清晰地记得,上次品尝到肉味,还是大哥上山时,意外捕获的一只野鸡。
那天,全家七口人围坐在饭桌前,共同分食那一只鸡,每个人小心翼翼地只分得一小块,可那鲜美的滋味,却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记忆深处,成为了他心中最珍贵的味觉记忆,每当饥肠辘辘之时,那股鲜美的味道便会在心头泛起涟漪。
此刻,眼前的景象却让章三郎仿佛置身于梦幻之中。
整只肥鸡昂首挺立于中央,仿佛在宣告着自己的尊贵地位;大块羊肉堆成了小山,散发着诱人的光泽;新鲜的鱼虾排列得整整齐齐,仿佛等待着他的检阅……丰盛的程度,简直超乎了他的想象。
章三郎握着筷子的手微微颤抖着,一时之间,竟有些茫然无措,只觉得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干涩得发紧。
见他这副模样,章大郎忍不住爽朗地大笑起来,那笑声仿佛能驱散所有的拘谨与不安。
他眼角挤出几道深深的笑纹,打趣道:
“傻愣着干什么?到了哥这儿还客气什么?”
说着,他伸手便从那肥鸡身上撕下一条油光锃亮的鸡腿,动作干净利落,然后重重地放进了弟弟的碗里,那鸡腿在碗里还微微颤动着,仿佛在向章三郎发出最诚挚的邀请。
章三郎盯着碗里的鸡腿,那金黄的色泽仿佛在闪烁着梦幻般的光芒。
他又缓缓地抬起头,望向大哥,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声音也不自觉地有些颤抖:
“哥……你平日里都吃这些?”
章大郎仰头又是一阵大笑,那笑声中充满了自豪与畅快。
他眼角的笑纹更深了,像是刻满了生活的喜悦与满足。
他抿了口酒,满足地咂咂嘴,那酒的醇香仿佛也为这喜悦增添了几分韵味。
“哪能天天这么奢侈!今天是特意为你准备的。不过……”
他故意顿了顿,脸上露出几分得意的神色,仿佛在炫耀着什么稀世珍宝。
“平日里顿顿有肉倒是真的。”
这番话,如同一声惊雷,在章三郎的耳边轰然炸响。他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震惊与疑惑交织在一起。
章大郎见状,又抿了口酒,兴致勃勃地说道:
“在遥洲这地方,可跟咱老家大不一样。这儿的谷子稀罕得很,可比肉金贵多了。山上的野物多得数不胜数,见了人都不怎么躲闪,拿根棍子就能敲晕了带回来;河里的鱼虾更是多到随手一捞就能抓到。你在这儿住久了就明白了。来,趁热吃!”
章三郎听了大哥的话,再不多想,仿佛得到了某种神圣的许可与慰藉。
他一把抓起碗里的鸡腿,便狼吞虎咽起来。
鲜美的肉汁在口中瞬间迸发开来,那久违的肉香如同汹涌的潮水一般,瞬间将他淹没。
他的眼眶微微发热,那是对美味的感动与沉醉,也是对生活变化的无限感慨。
转眼间,那只鸡腿便只剩下一根光秃秃的骨头。
他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又迫不及待地夹起大块羊肉,就着醇香的美酒,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那架势,仿佛要把这些年来因为贫困而错过的所有美味,在这一顿饭里一次性全部弥补回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章三郎早已酒足饭饱,心满意足。
此刻,他惬意地倚靠在椅背上,心满意足地打了一个响亮而悠长的饱嗝,那声音仿佛在向众人宣告这场美食盛宴的圆满落幕。
随后,他缓缓伸出双手,轻柔地在自己圆鼓鼓的肚皮上轻轻摩挲,动作温柔至极,宛如在安抚一只吃饱喝足、正安然休憩的小兽。
他的脸上洋溢着无比幸福的笑容,那笑容灿烂如春日暖阳下盛开的花朵,满是满足与愉悦。
一旁的章大郎目睹弟弟这副憨态可掬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开怀大笑,笑声爽朗洪亮,在狭小的屋内回荡不绝。
兄弟二人刚刚共同享用了一顿丰盛异常的晚餐,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每一道菜肴都香气四溢,令人垂涎欲滴,回味无穷,久久难以忘怀。
就在这时,章大郎的三位妻妾迅速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动作整齐划一,仿佛经过精心排练一般。她们轻盈起身,步履如风,却又不失优雅,犹如训练有素的舞者,手脚麻利地开始收拾桌上的残羹冷炙。
只见她们将盘碗叠放得井然有序,清理桌面的动作干脆利落,行云流水般流畅自然。
接着,她们又端上了几盘新鲜欲滴的瓜果,果实圆润饱满,仿佛还沾着清晨的露珠,散发着清甜诱人的果香,令人口齿生津;旁边几盘翠绿的野菜,叶片鲜嫩欲滴,带着田野间独有的清新气息,沁人心脾。
一切收拾妥当后,她们才回到自己的小桌前继续用膳。
章大郎手中握着一根青翠欲滴的水芹菜,芹菜在灯光下泛着晶莹剔透的光泽,宛如一件精雕细琢的翡翠工艺品,赏心悦目。
他将其送入口中,咬得“咔嚓”作响,清香四溢,伴随着咀嚼的动作,一股清新的味道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一边咀嚼,他一边笑着劝道:
“三郎啊,你也尝尝这些时令果蔬吧,好好补充一下什么韦素的。”
章三郎连忙摆手推辞,脸上依旧挂着笑吟吟的表情:
“不了不了,现在肚子里实在是装不下任何东西了。”
正说着,章三郎忽然像是灵光一闪,恍然大悟地瞪大了眼睛,急切地问道:
“哥啊,你现在在这儿当上官老爷了?这日子过得可真舒坦啊!”
章大郎得意地扬起嘴角,露出一抹骄傲的笑容,三两口咽下嘴里的芹菜后,神采飞扬地说道:
“我告诉你啊,别看咱们在老家时低人一等、处处受人白眼,可到了这遥洲啊,咱们可都是尊贵的唐人!”
章三郎听得一头雾水,嘴巴微微张开,满脸困惑不解,那神情就像一个迷失在浓雾中的孩童,茫然无措。
见状,章大郎便耐心地为弟弟讲解起遥洲的现状来:
“安南那边的报纸虽然管这里叫奥什么利大岛的,但咱们唐人更爱称它为‘遥洲’。”
他娓娓道来,语调沉稳有力,仿佛一位讲述古老传说的智者。
“岛上的人虽说大多是流放的俘虏和罪犯,但也分三六九等。最尊贵的自然是我们唐人——哪怕在中原或安南时是死对头,只要踏上遥洲的土地,就都是唐人啦!享受最优厚的待遇。咱们住着宽敞明亮的房子、吃着丰盛美味的食物,连当地的土著都得对我们恭敬几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