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跟随指引穿过了一条条长廊,来到了一处通体由檀香木打造的书房,虽然是书房,但却是一处喧哗之地。
估计也只有不拘一格的奥尔马克俱乐部,才会把赌桌放在书房之中。
这里烟雾缭绕,穿着红衣黑裤的侍者们端着托盘进进出出,寥寥十几张圆桌上,衣装奇特、似乎是在不同地域间穿梭的行商们正在进行随随便便上百上千英镑的豪赌。
当然也有一些英国本土的绅士,梳着漂亮的头发,翘腿坐在沙发上,叼着烟斗和朋友们进行怡情的赌局。
只是当恩尼奥夫人将新进来的唐杰他们三人引向那最中央,空置着的、连庄家侍者都没有的暗金色赌桌时,喧哗一下子停止,所有人都投来了注目,表情吃惊严肃,连正在进行的动作都停下。
那是整个奥尔马克俱乐部、恐怕也是整个伦敦规格最高的赌桌。
却也是一张传说无数、无人敢尝试的赌桌。
在很久以前它就被当成了装饰。
竟然!!
恩尼奥夫人当仁不让地来到圆桌中心做庄派牌,而坐在唐杰他们三人身边的还有两名作陪的女伴,尤格妮和莱妮丝,一个是维尔克森子爵之妹,一个是皮革商人的女儿,都是万中挑一的美人。
只是看她们漫不经心笑谈着看牌的动作,却让唐杰的心中产生一种十分不妙的感觉。
“二十一点又叫黑杰克,是法国的一种纸牌玩法,规则很简单,即为拿到手中的牌点数之和不超过21且尽可能大。”
轻薄的纸牌被恩尼奥夫人玩弄在指间如同波浪,四张刻着K、Q、J、10的牌依次翻转,“这四种牌被视为10点,而A则被视为1点或11点,开局每人两张初始牌。”
“两张牌后,可以停牌,也可以拿牌或者是加注拿牌,等到所有的玩家停止拿牌后,与庄家比对大小。”
说完纸牌已经如流水一般在恩尼奥夫人的手中走过了三遍,然后分别有两张牌落到了每人的桌面上。
“至于筹码,在这张“失运之桌”上,什么都可以称为筹码,但筹码的价值不在于金钱,而在于其在押注者心中的重量,只是需要注意,一不小心,恐怕一切都会随着运气输个精光。”
她笑着说道:“即便是最富有的人,也难免在这张赌桌上感到紧张,但反而言之,它能带来最大的刺激,也也是奥尔马克俱乐部将它用来招待贵客的原因。”
不知何时,赌桌便已经聚起了不少人评头论足,男女老少皆表现得文质彬彬,但唐杰能够看出他们身体里老赌棍的本质。
毕竟他们竟然在赌桌外又开了赌盘,就以最低是科布的1:5的赔率来看,没谁对自己三人拥有信心。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他们见识过恩尼奥夫人的可怕手段。
但狄更斯显得很淡定,他瞟了自己眼前的3和K两张牌微笑着找自己聊天道:“我见过不少赌徒,汉斯,赢了的人想要更多,输了的想要回本。”
“在那些地上地下的赌场里,有输的精光抱着路人大腿嚎啕大哭的倒霉蛋、有摩挲着筹码颤抖得不能自持的新手、亦有输了数万英镑面不改色的豪客。”
唐杰瞥了他一眼,又瞥了一下自己颤抖得不能自持的手。
自己只是来玩的,不,只是来陪玩的啊!
“赌场就像是蜘蛛巢穴,一旦当你在桌上付出或是得到越过了一个界限,你就已经被丝网紧紧缠住、再也无法离去,直到无数双手、和你类似的赌徒将你挤出桌外时,你才发现你已经是空空如也。”
“再度走出赌场,来到日光之下时,记忆的空白才会泛起来,房契、地契、资产、身上的死活物件,甚至是妻女都被出卖。”
狄更斯面不改色地加了一张牌说道,“多数人去赌场不是想着娱乐,而是想着赚钱,却不曾考虑赌场的庄家却不亏钱,输的只是来客而已。”
“或者说他们想到了,但走进赌场的时候就决定了进行一场豪赌,希冀在千千万万的赌徒涌过命运的独木桥时,成为那唯一没有落水的幸运儿,”
唐杰也渐渐地将心神从紧张的牌桌上收回,他知道老狄是在提醒他,选择一个合适的娱乐标准就好,“听起来有些可悲,但终归都是贪婪作祟。”
“但人的天性便是贪婪,和食草的动物不一样,人类即便是吃庄稼,也会觊觎他人的土地。”
狄更斯又吐了一口烟圈,“说些题外话,人若是不贪婪,物品便不会交易而流动,像我国的羊毛、法国的葡萄酒、荷兰的条纹布、威尼斯的水晶杯,都因商业而成名。远在俄国的粮食,更是能赈济我国的饥荒,尽管是以高价。”
“这么说.........”,唐杰坦然道:“其实我有时候有些弄不懂你,查尔斯,你一边支持,一边反对,都要和那些无良的报社记者们一样了。”
“咦,我这算不算是满了?”,唐杰愣了一下,看着自己手中的10、8、7三张牌。
科布探过头来看了一眼,“不,你爆了,汉斯。”
点数超过21点就直接爆牌玩完吗?唐杰的目光忿忿,传说中的新手者运气果然不存在!
不过好的是他之前顶着众人的鄙夷目光,压得是一便士的硬币,毕竟“失运之桌”不限筹码。
狄更斯笑着敲了敲桌面,示意他看向自己的桌面,上面分别是3、K、7三张牌,合计是20的点数,赢面很大。
他开始洋洋自得地显现出了老赌徒的风采,仿若完全不在意赌局一般、重归之前的话题说道:“我想那可能是因为我的年岁和见识见长,想法也愈加矛盾,早些年我会觉得商业价值无可替代,尽管它们造成了各种各样的不公,它们是在改善社会............”
“但现在当我看见那本应是使得社会便利、作为好工具的货币,逐渐变成了颠覆一切、丈量一切的力量时,却有些不那么想了,只是我又无法单纯地否定它,难道要我去比较,到底是哪个更好?附庸于金钱的繁华却苍白的社会、还是有尊严但无生活品质的原始部落?”
“这的确无法比较。”
唐杰瞥了科布一眼,科布手中的点数是13,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要牌,而尤格妮和莱妮丝,一个16一个18已经停止了要牌。
看似这是庄家与散家的对局,但实际上这是三对三,主要看老狄和恩尼奥夫人间的胜负,而恩尼奥夫人的明牌是张J,点数为10,超过老狄几无可能。
从游戏的角度而言现在应该大局已定。
他笑了笑又说道:“我反正是不愿意穿着兽皮白天在荒野上跑来跑去,太阳落下后就在洞穴里进行造人运动。”
“只是,吃住只比原始人好、还要被人剥削压迫的生活同样糟糕,说到底社会的发展又不是单靠那些骑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的贵族姥爷们的功劳,而且即便是他们父辈祖辈有所作为,那也不能把人民的子子代代都当成基金来吃,那自由民和俄国农奴有什么区别。”
狄更斯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汉斯,要我提醒你多少遍,你可也是勋爵,能不能先站稳一下你自己的立场!”
“我批判我自己。”,唐杰义正言辞地说道,“再说了,我可没继承下来多少财产和土地,我凭什么不能支持民主,支持自由?”
“好吧。”,狄更斯算是在唐杰的无赖面前败下阵来,好在赌局上的大好形势让他的心情一直不错。
然而当恩尼奥夫人微笑着翻开暗牌,看客们望着那张A欢呼起来时,老狄的笑容终于一滞,一下子失去了闲聊的从容,拿雪茄的手隐隐颤抖。
二十一点!庄家通杀!
这并不只是一局的输赢,这代表了恩尼奥夫人作为庄家的掌控力,以及好运在她那一边!
而令人震惊的是,赌桌竟然自行动了起来,玩家面前的牌通通化为流光消失,回到恩尼奥夫人的手中,同时消失并在赌桌末端出现的还有...........
科布手提箱里除了他之外别人根本不知道的画稿,老狄指尖以及雪茄盒中的雪茄、尤格妮的一瓶香水以及莱妮丝的一沓每张面值为60英镑的银行劵。
“啊!!!!”
顿时凄厉的嚎叫声首先从老狄的口中响起,然后传染了科布,两位俱乐部的淑女好似早有预料,但仍是一位将指节捏得发白、一位将嘴角抿得很深。
“抱歉了,先生们,忘记了告诉你们,失运之桌会自行拿走与赌局对应的筹码,而不是你选择什么,便会押上什么。”,恩尼奥夫人瞟向唐杰,眼神中终于浮现出了得手的狡诈。
唐杰愣了愣,震惊地看向赌桌,再看向她,喃喃道:“超凡物品?”
他连忙搜了搜自己的身上,发现代表着自己身份和警队管理权的警官徽章也消失,并出现在了赌桌的末端。
他的目光里陡然绽放出两轮吞吐的日芒,被拨开的迷雾中、翻转的银色纸片带回了他想要知道的信息。
“这是一张传奇的赌桌,它已经有了数百年的历史,曾在整个欧洲流转...........”
“它成名于一场震惊世界的豪赌,两名无法承担越来越大的战争债务、却也因局势无法停手的国王,以赌局的形式决定争议领土的归属................”
“它名为“失运之桌”.............”
“它能让不再困顿于金钱的人类再尝失去宝物之痛、它能让报偿硫火酷刑的恶魔被欲望反噬、它能夺走伊克西翁人马一族弯弓射箭的强有力臂膀、它能让深海娜迦再也踏不上地面..........它能找到并夺走你最珍视的有形或无形之物,一旦你踏上了赌局,你的一切便由它保管!”
“它是七阶契约类超凡物品,遗落在世间的、希腊半神亚里欧斯残缺的作品...............”
喂喂!只是娱乐一下,没必要追寻刺激到这个地步吧?!
唐杰收敛鉴定术,猛地抬头再度看向恩尼奥夫人,却只看到了一张露出小女人般天真微笑的脸,她再度洗了洗牌,说道:“是停下?还是继续?”
“先生们,一旦终止赌局,前面的筹码便无法取回。”
“但如果继续,未知的赌注会一场场翻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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