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自己所得到的消息后,斯宾塞有些吃惊地看向他。
“原来您不是来欣赏戏剧、而是来找嫌疑人埃德温娜·拉菲特的吗?我怎么感觉您从一开始就知道从她的身上可以挖掘到许多细节?”
“这有什么想不通的?”,唐杰指了指自己的额头笑道:“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最了解一个人的,往往是她的敌人。拉菲特要么是与罗丝之死直接相关,要么是一个对局势一清二楚的旁观者。”
“那么您是相信她所说的话了?”,斯宾塞若有所思地问道。
“不仅如此。”,唐杰顿了顿说道:“有了她提供的细节,我感觉案件周围盘旋的谜团已经消散了大半,我心中隐隐出现了一个猜想.........只是将这猜想化为真相需要各种证据支撑,你得再和我去一趟巴德利家。”
斯宾塞耸了耸肩膀,表示他们是搭档,自己除了同行外也没什么其他的选择。
离他们上次来到这里已经时隔多日,但在警队的封锁下小楼好似没有什么变化,唐杰这次并未急于进门,而是绕到了小花园里,“帮把手,斯宾塞。”
两人将折叠梯长长地展开,搭靠在了小楼上。
“您这是干什么,副队,帮巴德利一家修修屋顶?”,斯宾塞打趣道。
“这不好笑。”,唐杰瞪了他一眼,推了他一把道:“你先上去。”
斯宾塞撇了撇嘴,只好手脚并用地往上爬去,但这只梯子似乎并不怎么稳固,当他爬到一半的时候,这只木梯已经开始剧烈地抖动起来。
斯宾塞虽然人高马大,但胆子似乎不怎么样,吓得趴在梯子上哇哇大叫。
“快下来,斯宾塞。”
但当唐杰惊呼出声的时候,已经迟了。
只见木梯震颤着陡然崩散,失去任何支撑的斯宾塞从半空中摔到地上,各种碎片更是扎得他哀嚎起来,“啊!!!我要死了,副队!”
唐杰连忙过去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口,庆幸的是,伤口并不深,坠落本身的惊吓远远高于伤害。
唐杰帮斯宾塞涂抹好药品后便把他丢掉了一边,怀疑地审视起地上出了问题、已经零散成一节节的折叠梯残骸,他不出意外地在一处“关节”发现了几个很深的洞口,看那崭新的痕迹不像是长时间使用导致的自然脱落,而是固定用的铁钉被人故意拔了出来。
是不是这样,他不得而知,但他印证自己的猜想的决心更加坚定。
唐杰敲开隔壁家户的门借了一副新的木梯,成功地爬上了房顶,他仔细地趴伏在斜面上,沿途敲打着威尔士石板下的木质结构,分辨着那各种清脆或沉闷的“砰砰”声响。
漫长的努力并非没有结果,他陡然感觉到了不一样的松动震感,用手扒开灰尘,并不严密的缝隙在他的眼前勾勒出了一个方形的木质板格,他试图用手指抓着缝隙向上撬动,但受到了很大的阻力。
“该死的!”,唐杰愤怒地捶了两拳,对着下面大喊道,““斯宾塞,把那把斧头拿上来。”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斯宾塞终于龇牙咧齿地爬了上来,手里还举着一把斧头,用哀怨的眼神盯着他。
唐杰愣愣抬起头,暴躁的心情一下子消退,真怕斯宾塞一时冲动心生歹意,连忙夺过了斧头,朝着那个板格劈了下去,一下将其破穿,然后三下五除二将周围尖锐的木茬清理了干净。
“啊!?怎么会?”,斯宾塞顿时顾不得身上的痛感,吃惊地趴在洞口边朝下看了一眼,“巴德利家竟然有个阁楼!可外面的第三层可没有窗户。”
这恐怕也是为什么警员们调查现场时忽视了的缘故,人对于事物的观感是由外向内,换谁来都会一样。
唐杰问向自己的搭档:“说说看,斯宾塞,这意味着什么。”
斯宾塞激动地道:“我想这说明了两点,一是巴德利一家有人不想让人发现这里,二是说明肯定有房间和这个阁楼直接连通,窗户都没有,人总不能闷死吧。”
“不错。”,唐杰点了点头。
两人顺着洞口钻了下去,许久后才找到油灯点亮,只见这处阁楼的家具一应俱全,浅咖色的地毯,黑红色的书架,粉色的梳妆台,天鹅绒的大床,上面有着两个图案亮丽的花边枕头。
一切的布置让人感到惬意而又温馨。
“就像是一处爱的蜜巢........”,唐杰四顾着走了一圈,伸出手指摸了摸,无论是绸面还是木料上都积了一些灰尘,“但我想它的主人已经不在了........”
“巴德利到底在做些什么?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斯宾塞一脸困惑地说道。
“谁说一定是巴德利做的呢?尽管是巴德利出资修建的这座婚房,但别忘了,设计图可是罗丝拿出来的。”,唐杰叹了口气道,“也许这位夫人的初衷只是准备一个剧本的练习房,亦或是对婚姻感到不安的她调皮地修建了一处秘密的独处空间。”
“但事情的发展让人难以预料,这里竟成了她的避风港,也成了一处“金屋藏娇”之所..........”
“您在说些什么,副队?”,斯宾塞更加迷糊了。
“没什么。”,一时半会和他解释不清,唐杰转头说道:“找找看,有没有和房顶一样的方格!”
这并没有花费他们很长时间,其藏在一只落地大花瓶的下面,唐杰举起斧头,再度砸开了木板。
当他们趴在洞口往下看时,都吓得差点“梭罗”了下去,正下方正是罗丝的房间,残忍谋杀所遗留下来的血腥现场!
“我好像有了点不一样的思路,副队。”,斯宾塞感觉着一股凉气从洞口里向上升起,此刻的他们就像是窥视深渊的两只小老鼠,他哆嗦着牙齿立刻移开了目光,“我突然觉得一切都变得理所当然起来..................”
“当你被损坏的折梯摔过一次,又目睹了两处被封住的通道,自然会这么说。”,唐杰严肃道,“但别忘了,正是阁楼的巧妙设计和有人的刻意而为成功地蒙蔽了马尔科贝斯他们的双眼,使得我们优秀的警探们空手而回。”
“当秘密被遮掩时,找到秘密才是最难的工作,如果不是我带着你坚持要登上屋顶,你能发现这里藏有秘密吗?”
“好吧,副队,我承认您比我聪明,这总可以了吧。”,斯宾塞撇撇嘴道。
唐杰敲了下他的脑袋,“我想说的不是这一点,我是希望你收起轻视,真正地汲取到经验,总有一天,你这样经常将一切弄糟的菜鸟,也能成为比托隆他们更加优秀的警察。”
斯宾塞总算是没有再“啵嘴”,而是问道:“那我们现在可以对他进行抓捕了么?”
“抓谁?”,才觉得欣慰不久的唐杰猛地回头,有种一腔深情都错付了的感觉,“事情盖棺定论了吗?我们只是验证了一种可能性较大的猜想。”
“这也只是猜想?”,斯宾塞惊讶道,“您不觉得姗姗来迟的里奥嫌疑重大吗?而且是踩着好似洗不清的阿诺克坐实了自己不在场的证明!”
“这个狡猾的凶手第一次没能杀死罗丝,定然是惊慌地以拿斧头为借口,使用楼梯从花园爬上屋顶,并穿过阁楼来到了二楼的房间二次行凶,然后沿路返回到了阿诺克的身边。”
“好似没有漏洞的密室杀人!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斯宾塞高声道,“除了里奥自己,谁还有可能在警员们前来的空隙里,弄坏了木梯,并封死了两处通道!?”
斯宾塞的思维的确很敏捷,这么快就想通了他翻来覆去才捋清的猜想,只是他的缺点也很明显,那就是莽撞。
“猜想很不错!”,唐杰依旧沉稳地伸出手道,“证据呢?杀死巴德利的凶器?杀死罗丝的凶器?它们在哪?如果它们的所属不是里奥,你怎么解释?”
“有证人可以证明里奥确实知道这条通道吗?事实上只要知道这条通道的任何人,不论是不是里奥,都能完成这个猜想!”
“而且谁能证明惨叫后的罗丝是流血致死,还是被人二次谋害?如果是前者的话,里奥封锁阁楼的行为完全有可能是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就像是阿诺克谎称看见了凶手一样!”
斯宾塞被唐杰接连的质问一下子扼住了脖颈,他瞠目结舌地连退几步,发现自己一个问题也答不上来,的确,他所列出的只是一个猜想而已,关键性的证据一件也没有找到,其有可能指向里奥,也有可能指向阿诺克,也有可能指向其他人。
此刻这个犟骨头终于肯虚心受教,他问道:“副队,艾尔姆医生只说了是刀伤和重物,但并未分辨出来是什么武器,我们该怎么找?”
唐杰笑了笑,“这个我倒是知道,一把马穆鲁克骑士军刀,和一只属于或许属于罗丝的银质奖杯。”
斯宾塞眼睛一亮,立即说道:“罗丝获得过一只黑天鹅银质奖杯,曾被贝斯他们怀疑是凶器之一,由于没有找到该奖杯,所以无从进行验证。但是当时和罗丝竞争这只奖杯的人却十分明确,埃德温娜·拉菲特!”
“又要找这位女士再谈一谈?这可糟了........”,唐杰抬头通过洞口看了一眼天色,叹了口气道:“不过还是明天吧。”
................
唐杰翻身在床上打了个滚,展了展双臂打了个哈欠才睁开眼睛,如今的苏格兰场已经在他设定好的轨道上有所成色,不再需要他事事亲力亲为。
不过有吸收新鲜血液的机会他还是不会放过,因为警队的人力资源依然匮乏。
尽管苏格兰场接连破了白羽庄园纵火以及吞人巷两桩大案,唐杰也向议会以及内政大臣进行了表功,但也许是因为涉及超凡,没谁有要表彰他们的意思。
民间舆论也不好,因为吞人巷波及到的人实在太多,直到现在还有很多媒体就唐杰和亚妮丝的“奸情”进行跟踪报导,从一开始对诽谤的怒不可遏,唐杰现在已经可以在窗边一边喝着咖啡,一边津津有味地将报导当故事看了。
他抖擞了一下报纸,失望地大声道:“看看!看看!这家报社是怎么回事,昨天还是“汉斯拘捕流浪汉,喂食情人亚妮丝,奸夫**竟食人肉?”,今天怎么就变成了“警队面临变革,或将抖擞一新?”,他们是怎么回事,对于自己的事业都没有一点坚持的吗?”
唐杰愤愤地把面包和报纸一同摔在盘子上,“今天的面包索然无味!”
副队的这种心理很变态啊!托隆咳了两声,端着咖啡走过来,在他旁边坐下,“您还不知道吗?狄更斯先生在记事晨报上对您和警队大加赞扬,我想那些新闻媒体之间应该是有联系吧,毕竟就像是约好了一般,一个晚上风气突然转向。”
唐杰瞪大了眼睛,扫过托隆递过来的一沓报纸,上面无一不是赞美着警队作风节俭、不畏生死,甚至是......
他扫了一眼正伸手进裤子里抠屁股、还不忘烤土豆的卢纳......礼仪有加,转过目光.......普利斯正在往窗外倾倒着靴子里的尘土,似乎是听到了行人的喝骂笑得眉眼飞扬.......友好体贴.......而在桌角打牌的维瓦和霍尔互相指责对方出千打了起来.......制度严格.......
他捂住脸,将报纸丢还给托隆,“写得都是些什么狗屁!我都感觉自己的良心在作痛,你确定他们不是在转弯抹角地骂我们?”
“我想应该不是。”,托隆也觉得报社的马屁拍得老脸怪红的,不过此刻他的神情陡然变得十分严肃,“理由是白金汉宫也来人了。”
“谁?让他先等着!”,唐杰没好气地道,“我今天还要见埃德温娜·拉菲特呢!”
托隆吃了一惊,“副队,是女王在召见您,就把剧院的头牌女演员先放一边吧。”
“呵!她还不如剧院的头牌女演员呢!”,唐杰虽然嘴上如此抱怨,身体已经闷闷不乐地换好了礼服道,“你发现了吗,这报社的风竟然能够刮到圣詹姆斯公园,有时候我真觉着白金汉宫和这市井街头没有什么两样!”
“没有人奖赏真正的功劳,没有人实践更好的思想,所有人都一副忙碌的样子,实则是在一个怪圈里,忙着跟空气赛跑...........”
“嘘!副队,使者还在外面,您可不能大声乱说。”,托隆连忙拦住他的话。
“怎么了,这又不是秘密。”,唐杰哼了声道。
“正因为不是秘密,才不能乱说。”,托隆追上去将帽子递给他道,“是秘密的话,也就没人感到尴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