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完全黑下来，我一掌拍在桌上。掌风凉飕飕的，险些把点燃的蜡烛全都给拍熄灭了。“什么一赔一百的赔率，说那么复杂干嘛？不就是徐衡没考上，我赔王升和六斤一万两银子？
王升点头道：“没错，是这样。”
六斤追问： “姚子蕴，横木，你们敢不敢赌？”
我情绪高涨，拍着胸膛说：“有啥不敢赌的？王升，六斤，你俩先把一百两银子的赌金拿出来，压在我这里，我就信你们肯打这个赌。”
六斤不说话，恭敬地看向王升。
王升把一百两白银放下，张嘴说：“姚子蕴，你可别忘了你还欠我们一万两白银，我把话撂在这里，若是此次打赌我输了，欠银一笔勾销。反之，你们输了，你们就得赔给我两万两白银。”
“子蕴，这赌注是不是太大了？”徐衡犯怯。
“横木兄，我已欠下一万两银子的债，也不在乎再多这一万两银子。赌一把，万一他们输了，咱们可就翻身了。”
我很清楚赌赢和赌输的几率各有百分之五十，如果赌注这么大，王升的幕后主使动手脚改动徐衡考试名次导致他落榜，那我就必输无疑。但我相信殿试是皇帝监考，阅卷官有好几个，一个太监能买通一个阅卷官已是天大的面子，难道还能买通所有阅卷官？我不信殿试敢有人徇私舞弊。
当然，如果徐衡落榜，那我和徐衡一起开虾状元的分店，努力挣钱还上。
横竖都要努力奋斗，我敢赌一把，但我决不让其他伙计们搅合进来。我看向大堂里分散在四处的宋氏夫妻、厨娘、切菜大侠、燕楚师傅以及徐衡，我也没忘在养虾的地方没能来的慧善，我把赌局和赌注简略地说了一遍后，“接下来，大家同意我打赌的举手。”
所有的手齐刷刷举起来。
厨娘说：“他吃了桂花糕，一定能蟾宫折桂，一举高中！”
“对，高中！高中！”
大家齐声呼喊，气势如虹。
徐衡热泪盈眶，“感谢大家的信任，希望徐某真的能不辜负这份信任。”
王升那伙人对我们这样的行为嗤之以鼻，但我方气势汹汹，使得他们处于下风！我怕他们耍赖，立刻说：“横木兄，别哭了，眼下有正事，赶紧把赌局写下，一式三份，我和王升再按手印，赌局就正式生效。”
王升问：“姚子蕴，一式两份就够了，为何要三份？你搞什么鬼？”
我直白地解释说：“你太奸诈，若是你私自改了字据讹诈我，我去哪里说理？你我各留一份，还有一份交给京兆尹或某位高官。总之，你要是敢耍花样，我就敢拿着字据去告御状。”
我的伙计们对我的机智竖起了大拇指。
王升耻笑道：“姚子蕴，你实在是可笑。我早就问过他的同窗，他天资平平，能考到会试已是超常发挥，参加殿试人才济济，他必定还是落榜！”
就算所有人都不看好徐衡，我也要看好他！因为他是我同甘共苦的兄弟，在我最难的时候他没放弃我，现在轮到我无条件相信他。
我坚定地看着徐衡，“横木兄，别受这些乌鸦嘴影响，赶紧写去。”
徐衡拿袖子擦掉眼泪，走到柜台后，铺开一张白纸，砚台里有磨好的墨汁，他提笔蘸了墨汁，字据一气呵成。
徐衡写得一手簪花小楷，较为秀气，但字迹清楚，我和王升各看过后，签名又按了手印。甩给王升一份，他拿着字据哈哈大笑，“兄弟们，咱们就等着三天后两万两银子到手吧！”
“两万两银子，以后吃穿不愁。”
王升一伙人仰天大笑出门去。
望着他们嚣张离去的身影，徐衡不无担忧地说：“子蕴，若是我……输了，咋办？”
“输了就输了，大不了再从头来过，反正咱们也没什么可以失去的。”
宋大豪爽地说：“别说丧气话，今儿做点好吃的给大家助兴！”
“又有口福了！辛苦你们了。”
宋大领着厨娘和切菜大侠去灶屋忙活。
孟寡妇看着满腹心事的徐衡，“徐公子，我相公是个粗人，取名实在是不行。这不还有几个月要生了，你能不能给我孩子取名字？男孩女孩的都要，留着备用。”
接到差事的徐衡，开始绞尽脑汁的想名字。
得空了的我，走到站在窗前发呆的燕楚师傅身旁，“师傅，刚才的赌局是不是有点太大了？您能不能算一算，赌局结果如何？”
“不算。”
燕楚师傅不肯算，那我也不能强求，只是有点失落罢了。
燕楚师傅又说：“子蕴，你有退路，没什么好怕的。”
我有退路！
这是暗示徐衡又会落榜？
哦，不！
既然徐衡说自己考得不错，那我就相信他能高中。至于其他人说他不行考不上，我都不听，除非殿试结果张贴出来找不到他的名字，我才能输得心服口服。
三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为了让大家全都忙起来别想赌约的事情，我煞费苦心搞了个参加殿试的考生三人行一人免单的活动。
活动效果很明显，场场爆满。
只是有些认识徐衡的人，酸他在虾状元当跑堂的，很掉价。徐衡硬生生扛住这些酸言酸语，尽心招待他们，也不还嘴。说了人没反应，那些人自感无趣，也不再奚落他。
终于熬到殿试放榜日。
京城还在尚未天亮的夜色里沉睡，我和伙计们驱车赶到贡院放榜的地方。因徐衡说不想再第三次来这里等，他和不便早起的孟寡妇一起留守虾状元。
我们和数百人一起候在东墙下。有些心急的人，一夜未睡一直等在这里，大家冻得哆哆嗦嗦，或踱步，或碎碎念，或抖脚。我一到这里，就被紧张的气氛感染，身边有个人双手合十对天祈祷“菩萨保佑我高中，我一定返乡为您重塑金身”。
我是不是也该说些什么交换条件来祈求老天让徐衡高中？不，我是无神论者，不信这一套。
等待很焦灼，特别是在这里被挤成麻花一样，真是取暖基本靠挤。
不知过了多久，忽听人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