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下，有的考生孤零零离开，有的考生被请上豪华马车回家去，有的考生囫囵吞枣地享用着家人朋友送来的零嘴。
徐衡是最后一种。
他选择吃卤煮火烧。
其实卤煮火烧就是煮猪肠和猪肺，吸足了汤汁的火烧熟透了，一点也不粘腻更没有异味，汤头偏咸，一口下肚非常热乎。
徐衡吃完后，我准备去雇马车。
他说：“子蕴，我吃得有点饱，不想坐马车，走回去怎么样？”
虾状元距今也不过几里路而已，我俩一起吃各种零嘴，走在回去的路上。
快要落山的太阳像血一样红，染红了半边天。
徐衡轻咬一口茯苓糕，“子蕴，你为何不问我考得如何？”
考完试，我一向不喜欢别人问考得如何。像殿试这种重大考试，徐衡心里头压力很大，我刻意不问他，就是希望他考完就把这事放下。“横木兄，殿试考完就行了，咱们还是回虾状元潇洒去。”
“子蕴，这次我考得不错。”
这话，能不能信？徐衡自我感觉良好，阅卷官会怎么看？每回考试中，总有考生认为自己考得不错结果考出个历史最低分数，也有考生认为自己考得不错是真的考得好。他属于前一种还是后一种？恕我实在是分辨不出来，但我绝不会给他泼冷水。
我开心地说：“横木兄，那我们现在去买烤鸭、卤牛肉那些回去，给你摆个庆功宴。”
“子蕴，待三天后殿试揭榜再说。”
不肯提前摆庆功宴，大概徐衡心里也不是很有底。最怕摆了庆功宴，却又名落孙山。啊呸！我怎么能有这种想法呢？他一定会高中！
“好，再等三天。”
“子蕴，你等了我一天，是不是特别枯燥？”
“那倒没有，还挺有趣的。”我把一整天的见闻分享给他听，他听得哈哈大笑。
我俩有说有笑回到了虾状元。
谁知，正在开晚市的虾状元迎来了一帮不速之客——王升、六斤和那伙彪形大汉。他们坐没坐相站没站相坐得乱七八糟的，我一看就恼火了。
这才过了三个多月的安生日子，他们又来闹事，实在是过分！
我冲进门去，一脸假笑说：“哟，你们这帮没脸没皮的人怎么不请自来？难道你们不知道虾状元一点也不欢迎你们？”
“姚子蕴，虾状元不欢迎我们有啥关系？我们来了，自有人欢迎。”王升说完，带头鼓掌，六斤和大汉们也都热烈鼓掌。
好一个自己人给自己人捧场！如此中二的鼓掌方式，真是沙雕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王升，今儿我要跟店里的伙计们去下馆子，恕不能招待你们。”
王升说：“招待完我们再去下馆子，既不耽误你们吃，又能挣钱，何乐而不为？”
乐个锤子！“我看到你们这伙人就倒胃口，请你们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没事就赶紧滚！”
王升单脚踩在条凳上，“六斤，来这么久你还不说话，还想等到啥时候？”
又是六斤这蠢货搅混水！我倒要看看他闹出点什么幺蛾子来！
六斤：“横木啊，我这个表哥在这里叩桌这么久，你就没半点反应？”
徐衡反问：“你要我有什么反应？”
“横木，你得叫我表哥知道么？听说你今儿又去参加殿试了，我来就是告诉你一声，我已托人寄信回家，说你今年殿试又落榜，还请你爹娘赶紧亲自来京城接你回去继承家业，不然整日当个跑堂的，那不是浪费供你读得那么多书？”
我靠！六斤这兔崽子，好恶毒的手段！殿试结束还不到一个时辰，还没揭榜，他竟然会写信告诉徐衡的爹娘说他又榜上无名，这么恶毒的诅咒，实在是过分！
我气不打一处来，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揪住六斤的衣领，“你这混蛋，横木兄高没高中，自有他写信给家里人说，犯不着你当长舌妇在中间胡搅蛮缠。”
“姚子蕴，你少火气这么大。横木这是第三回考殿试，两回都考砸了，这次还能考中，我才不信邪。我提前写信，也是好让他爹娘早日启程来接他回去。我知道你把横木当狗使，自然不希望他回家去。”
“六斤，我去你娘的！你这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看我不把你打得满地找牙！”
“你打啊！我就不信你一双拳头，能打得过我这么多弟兄们！”
场面一下子就劲爆起来。
宋大和厨娘抄家伙——菜刀，两人化身菜刀双侠来为我助阵，燕楚师傅持剑从天而降，那些大汉们每人一双拳头，看起来龇牙咧嘴的，可我们有兵器，怕什么？
到了这个时候，只要我一声令下，打斗便要开始！“横木兄，你带宋大嫂去灶屋避避，免得刀剑不长眼误伤。”
徐衡说：“子蕴，他激我刺我，由着他去，别为他把咱们虾状元的桌椅给打烂了。”
我真想撬开徐衡的脑子看看，这么些桌椅才值几个钱，最重要的是不能丢了面子！六斤那狗崽子都那么侮辱他了，他还能咽得下这口气？“横木兄，就算你放过他，我也不能放过他！这个落井下石的小人，我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六斤昂起头，嚣张地说：“姚子蕴，你声音大拳头硬又怎么样？难道你还能有通天法术让横木落榜变金榜题名？”
一口一个落榜，烦人！“殿试皇榜还没张贴，你怎知横木兄落第？六斤，你少乌鸦嘴！”
六斤又说：“我乌鸦嘴？若是横木真有那本事，前两次早就考中了。”
欠削！
徐衡开口说：“你们都别吵了，不如打个赌，赌我能否进三甲。”
王升和六斤一同问：“赌注是什么？”
徐衡回道：“我要是落榜，随便你们怎么处置。”
这赌注也太大了！“横木兄，你再考虑一下，别一时冲动，坏了以后的人生。”
徐衡问我：“子蕴，你选什么？”
我毫不犹豫地说：“我选你高中！”
六斤怒道：“高中个狗屁！我拿一百两银子，赌他落榜！如果我赌对了，你们虾状元要以一比一百的赔率把钱赔给我！”
一比一百的赔率！好大的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