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我之前的确是那么想的，但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慧善破色戒被我撞破，他不想告诉我他和姑娘的前尘往事，无非是不想撕开心口上的伤给我看。我也是被渣男伤害过的人，那些经历我也不愿跟人提起，我能理解慧善，他不想说便不说。
所以这一回我开口说替他挑水，完全是出于好心，并没有半点想要挟他以往事作为回报。
但慧善仍然误解我。
我不知说什么好，索性缄口不言，跟在他身后。
车夫牵着牛车问我：“教主，你不坐马车？那咱们午饭在哪里吃？”
“我走会路，等会儿咱们在寺里吃斋饭，你要是放心不下马，我给你端下来吃。”
“多谢教主。”
“甭客气。”
再次上山，慧善挑水很吃力，步子打晃、额头冒汗、水时不时洒出一点。
明明需要帮忙，只要他一开口，我立马便会替他挑水，可他宁愿咬牙坚持，累个半死。
他是不是有受虐倾向？
我轻咳一声，说：“慧善，我最后问你一次：我不要挟你任何事，纯粹是想帮你挑水，你愿是不愿？”
“不愿。”
“好。”
一直跟在慧善身后的我，得到这么果断的拒绝，再死皮赖脸跟着他求着给他帮忙又有什么意思？
于是，我迅速超过他，像第一次上山那样，两个台阶并作一步，快步往上攀爬。
爬到兰诏寺，大殿内和尚们席地而坐，似是在讲经。除了我之外，再无任何一个香客。
我悄悄潜入大雄宝殿，也像那些和尚一样，席地而坐，木鱼声、诵经声和捻珠声，有点嘈杂却能淡化人心上的那些污斑。
“午课到此为止。”
这一声命令就是下课打铃声，那些和尚们起身，三三两两的往后面走。
我站起来时，打从门外来了个人，双手合十道：“方丈，我来晚了。”
被唤作方丈的人慈眉善目就像弥勒佛一样，“慧善，来晚了不要紧，现在开始诵经后再去吃饭。”
慧善立刻跪下，开始敲木鱼，嘴里念念有词。
“方丈，敢问贵寺是否能借住半日？”
“当然可以，施主，请随贫僧来。”
方丈亲自带我前往净室！
我内心挺激动的，但碍于佛门重地庄严肃静，也只得绷住脸，“方丈，我上山时看见慧善师傅挑水，贵寺何不挖一口井，省却每天打水的奔波之苦？”
“每天去打水，也是一种修行。”
这……
算了，挖不挖井我管不着。“敢问方丈来兰诏寺多久了？”
“二十年了。”
“那慧善是何时来剃度出家的？”
“两个月前。”
慧善才来兰诏寺两个月而已，怪不得他尘心未了！
方丈问：“施主好像很关心慧善？”
我答道：“一同上山问了他的法号，是我多嘴了，请方丈勿见怪。”
方丈没再说什么，引我进入一个僻静小院，栽种了一些铁树，那些净室每一间都支起了窗。
方丈推开一间净室门，“施主，这间净室如何？”
“很好很好，有劳方丈了。”
方丈离开后，我才仔细打量这间净室，东西少到不可思议，就一张硬板床和褥子，什么脸盆架、手巾之类的统统不存在，唯有一个小香案供着观音菩萨，还有一个小木鱼。
我在净室里吃了斋饭后，再下山送饭给车夫吃，再把空碗送回后院灶间，忙活了近一个时辰才能倒在净室的硬板床上小憩片刻。
床很硬，垫的褥子太薄了，磕得我浑身都疼，架不住太累，就那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吵闹声惊醒。
寺庙里，是谁大吵大闹，搅了我的好眠？起床气超重的我，想打人！
“方丈，请再给慧善一个机会。”
慧善？
慧善做错了啥事？
我一个鲤鱼打挺从硬板床上滚下床，本就是和衣而睡，胡乱地穿鞋，跑出净室外才发现鞋穿反了！这么大的人犯如此低级的错误……不管了。
原来吵闹的这伙人就在净室外的院子里，慧善跪在地上，方丈身后站了几个和尚，还有一群和尚也跪地求饶。
方丈问：“慧善，你可知错？”
慧善答：“方丈，弟子知错了。”
方丈又问：“那你能保证以后不再犯色戒？”
“不能。”
慧善怕是个傻子吧！此时就得承诺再不犯色戒才行，否则他怕是要被逐出寺庙。
果不其然，方丈气得浑身发抖，“慧善，出家人得戒色，你一而再再而三地犯色戒，岂不是玷污佛门？今日，贫僧要是不将你逐出兰诏寺，难以服众。来人，脱下慧善的僧衣！”
“慢着！”
我挡在慧善身前，“方丈，慧善在寺庙里怎会犯色戒？”
“施主，慧善犯色戒之地非寺里，而是街头上。”
“方丈，那您怎么知道？”
“有人告发。”
有人向方丈举报慧善犯了色戒？
我继续追问：“是何人如此小人行径？”
方丈不答。
慧善怒道：“够了，施主，你别假惺惺地护着贫僧了。除了你，还会是谁？”
慧善认为是我向方丈举报他犯色戒的事！虽然最大的嫌疑人是我，但我真的没有举报慧善！举报之事另有其人！
我辩解道：“慧善，你是不是傻子？我向方丈举报你犯色戒，于我有什么好处？我向天发誓，我绝对没有做这种事，否则天打五雷轰！”
饶是我发了这等毒誓，慧善依旧不信我，而是双手伏地，一边磕头一边说：“感谢方丈教导之恩，是弟子坏了寺规，弟子甘愿受罚。”
慧善甘愿被逐出兰诏寺？那他以后岂不是要顶个花和尚的污名行走天下？
不行！
“方丈，请容我多说一句。”
“方丈，别听他的，他压根不是好人！”
我不是好人，可我也不是坏人！“方丈，慧善与佛有缘，请您不要轻易将他逐出兰诏寺。您可以罚他抄写一万遍《金刚经》《大悲咒》等经文，也可以关他紧闭，让他闭门思过。总之随便怎么罚，就是别把他赶走。”
跪地的和尚异口同声地说：“是啊，方丈，求您别把慧善赶走！”
“慧善破了色戒，理应逐出兰诏寺。念在多人为慧善求情的份上，贫僧网开一面，罚他去思过崖思过一个月。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众人齐声高喊：“多谢方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