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善去思过崖面壁思过,对我影响很大。
寺庙应是世间最后一块净土,可现在看来,净土也被人污染了。兰诏寺的和尚们看似清心寡欲,竟也有勾心斗角。
我稍微使点雕虫小技,举报慧善的人便浮出水面。
一个和尚。
一个比慧善早来半年却要整日扫地的和尚。
慧善和那和尚结仇的经过也非常简单。
和尚扫好地后,慧善挑水经过不小心洒在寺门口的地上。不巧那天恰逢初一,香客比往日多好几倍,香客们踩来踩去的就变成了泥巴路。方丈经过时,指责那和尚清扫不及时,让香客们脚上沾了泥巴走得到处都是。
就这么点小事,那和尚怀恨在心,一直等待时机害慧善一把。
慧善和那和尚的恩怨,我不想插手,留待他们自己去化解。但兰诏寺所有和尚都知道慧善犯了色戒,还差点身败名裂。
这一切的起因不正是慧善喜欢的那位姑娘?
解铃还需系铃人,慧善应该还想见那姑娘一面。两人难成眷属,但很多话可以说开。
我接下来做什么?
先找到慧善的父母,再顺藤摸瓜去寻找姑娘。
在兰诏寺找一些和尚谈话后,总算问清楚了慧善家的住址。
天将黑未黑,我坐马车到达目的地。
“叮当……叮当……”
清脆而有节奏的打铁声,如有人演奏的击打乐,给这个平静的乡村添了几分色彩。
我行至门口,只见一对头发花白的夫妻就着一块烧得火红的铁块抡锤对着打铁,你一下我一下,极其富有节奏性。打铁时蹦出的火花,很容易溅到两人身上,但他们一点也不在意,忙着抡锤打铁。两人身旁有一口灶,灶里跳跃的火苗正在烧铁。靠墙摆着各种已经做好的菜刀、镰刀、铁耙、铁锹等,另有两条长凳上摆了一盆水,再无其他摆设。
还不是很热的天,一靠近这打铁铺就像到了蒸笼里一样,烤得人要像烤鸭一样满身流油。
“小伙子,你要买什么?”
“进来坐坐吧。”
老夫妻热情招待我,我只得忍着热浪进去,坐在一烫屁股的板凳上,实在是煎熬。
我稍微有点紧张,鼓足勇气开口说:“大伯,我不是来买东西的。”
“那你来干什么?”
“我是慧善的……”
“慧善是谁?我不认识那人,你不买东西就赶紧走。”
老夫妻仍是对着打铁,嘴上不断催促我走。
那我只能走了。
但我没走远,就和车夫在铁匠铺门外的马车上,我俩都坐在驾驶位上。
今晚的月亮只有半圆,但银色的月光洒下来,唯美而凄清。
车夫问:“教主,你不买镰刀啥的,你来这干啥呢?”
“自讨苦吃吧。”
“教主,你一向潇洒,何必拘泥于这些小事?不如咱们现在出发,去找客栈投宿?”
事情还没摸清楚,咋能走呢?“不,今晚咱们将就在马车上睡一晚吧。”
“教主,我觉得你像丢了魂。”
“丢了魂?”
车夫郑重地解释道:“对,你去了寺庙后便魂不守舍,我怀疑你是不是在寺庙说了啥不该说的话,被佛祖惩罚了?要真是这样的话,要找得道高僧为你念经,求佛祖大人不记小人过,放你一马。”
“那跟招魂挺相似的?”
“对,就是招魂的一种,只不过你在寺庙里被吓丢了魂,还是找高僧念经为好,不然找道士为你做法事”
招魂……做法事……
车夫越说越吓人。
“我很正常,没吓丢魂,也没在兰诏寺做什么有辱佛门种地的事。我之所以做这些,都是事出有因。”
“啥原因啊?教主,是不是跟那个挑水的和尚有关?”
“没错。”
车夫没再说话,陷入了沉思。
而我时不时看向屋里打铁的老夫妻,他们已经老了,抡锤打铁很吃力,不像年轻后生每一次抡锤打铁都孔武有力,我真的有点担心他们打铁会不会砸到自己的脚!
“教主,你该不会是想学打铁?”
学打铁?
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去学打铁,但现在我的确是想学打铁了!
“有何不可?”
“教主,您可千万别想不开。”
学打铁就想不开了?那这对老夫妻年纪这么大,还坚持打铁,岂不是想不开到姥姥家了?
我跳下马车,身子笔直地站在打铁铺门口,屋里两人瞄了我一眼,又继续打铁了。
如果说年轻人打铁是高铁速度,那这对夫妻打铁顶多是绿皮车速度。我要是换下其中一人,打铁速度起码能提高到动车速度的水平?
“大伯,大娘,我想跟你们学打铁。”
他们充耳不闻,抡锤打铁。
“大伯,大娘,我想跟你们学打铁。”
他们还是不理我。
“大伯,大娘,我想跟你们学打铁。”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他们再耳背也该听清楚了。
“小伙子,你吃不了这个苦。”
“我能吃苦。”
“小伙子,你看起来就不像干活的人。”
这个还真是,我的确很少干重活,前世身为女子就用笔和电脑画漫画,然后就是洗衣、做饭、洗碗、拖地这等家务事。成为姚子蕴后,行侠仗义的事没少干,但委实是没干什么重活。
“你走吧。”
“你们收我当学徒,我不要工钱,只要给我和门外那位大哥一口吃的就行。”
车夫听到,忙说:“教主,我可不学打铁!我是专门赶车的车夫!”
我回道:“不要你学打铁,就我一人学打铁。”
车夫又说:“教主,你可别作践自己。”
打铁的老人说:“学打铁就是作践自己?那我和老婆子岂不是作践自己几十年了?”
我试图打圆场,“大伯,他肯定没这个意思,您别误会了。”
老人执拗地说:“啥误会不误会的?我们干打铁的,凭本事吃饭,瞧不起我们的人多得是,他算哪根葱?”
门外的车夫被老人骂了,没有回嘴,却一鞭子狠狠地抽在地上,以此发泄不满。
“老头子,消消气。”
老夫妻放下大小铁锤,将那块打磨出似斧头形状的铁块叉到冷水中。
呲呲呲……
一股黑烟源源不断地升腾起来。
“打铁很累,给你一天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