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答应教我打铁！
好开心！
那股兴奋劲使我亢奋，后半夜才迷糊地睡去，鸡鸣时，天尚是黑的，铁匠铺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老人喊：“起来干活了。”
我揉着朦胧睡眼，哈欠连连，实在是困得不行。不过睡在马车上实在是不舒服，浑身都疼。
车夫仍在酣睡，我不忍吵醒他，便猫手猫脚的下了马车，走进铁匠铺。
铁匠铺里一片漆黑，啥也看不见，我扶着门适应了许久，才能看清个大概，尽量绕开石块、铁器和条凳等东西。
“师父，干啥啊？”
“别叫我师父，我不是你师父。”
不能叫师父。
“大伯，那我该干点啥呢？”
“烧火，烧铁杵。”
“哦。”
我手里被塞了一根似香烟一样的东西，以前在虾状元干活时见过这玩意，就是古装剧里一吹就有火的古代版打火机。
我轻轻一吹，火苗立现，借着那一点点火光，我蹲在灶膛口，开始生火烧铁杵。铁匠铺的灶与寻常柴火灶不太一样，下面烧火，上面有专门的地方搁铁杵，不然像普通柴火灶铁杵一搁要么是实心火，要么是一下就压熄灭了火。
橘红色的火在灶里跳跃，我回忆起年幼时父母逢年过节带我去乡下外公外婆家做客的场景。乡下人都是烧柴火灶，炒出来的菜有说不出的香味。特别是一到了饭点，我和几个表兄妹都饿了，便围着柴火灶，眼巴巴看着锅里的菜流口水。一般这时候掌勺的大人便会拿筷子夹一点菜给我们吃。而姚子蕴也有过类似记忆，不过他运气不好，乡间妇人哪里舍得分好菜给他吃，常甩他一个耳刮子，让他一边呆着去别犯馋。
真是没想到，相距千年的时光，我俩的记忆却能在同一处融合。
老人时不时走过来看一下铁杵烧得如何。
在铁杵渐渐变红时，他问：“你说你认识慧善？”
“没错，大伯。”
“他过得怎么样？”
“一般般。”
“那就是不太好。”
犯了色戒被罚去思过崖思过，的确是过得不太好。
“老了老了，我越来越看不透这个世界了。”
虽不知老人为何发出这样的感想，但显然跟慧善有关。慧善是打铁老夫妻的亲生儿子，两人就这么一根独苗，不想他吃苦受累，宁愿天没亮就开始打铁天黑后还要打铁来供他读书。慧善未剃度出家之前，已经考中了秀才，是个好苗子。可惜，他放弃功名利禄和家中老父母，出家了。
我不知说什么好，只得埋头烧火。
“好了，铁杵烧红了，你起来，开始打铁了。”
通体发红又堂的铁块被老人夹出放在大石块上，他拿了小锤，那大锤自然是我拿。
我试图举重若轻地抡大锤，可大锤看起来很重，实际上抡起来更重！
我……我承受不住这么重的重量，好想把大铁锤给丢了。但一想到昨晚老夫妻说我年轻人吃不了这个苦，为了挣回面子，我咬牙抡起大锤，往下一砸，打偏了，就砸在红铁块的边上，大部分力道锤到了石块上。
更要命的是，大铁锤砸在铁块上的那一刹那，火花四溅，我本能地往后闪躲，碰倒了身后两条条凳和一盆水，现场一片狼藉。
“我……我立马收拾！”
“先别管那些，来打铁。”
还要我抡锤打铁？我可不可以放弃啊？
“打铁，就像砍柴一样，看似容易做起来难。砍柴很容易砍偏，打铁也一样！你打偏了一下两下，认为没事，但你继续乱锤，最后会做成四不像。看你这个小伙子长得精精神神相貌也周正，要是打铁做出来的东西是四不像，那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更别说浪费了我的铁块，还得叫你赔呢！”
煞费苦心打铁做成了四不像的话，我心里已经够难受的，他竟然还要我赔钱？
我真是给自己挖了个坑还傻傻往里跳，世上怎么会有我这样傻冒的人？
“你看我拿的小锤，我小锤点在哪个位置，你大锤也落在那个位置上。我小锤砸得快，那你大锤也得快，反之亦然。”
这太好理解了，等于是他抡小锤给我打个样，我再照样捶打！
“好，我懂了，咱们开始吧。”
老人小锤砸下去的地方，我发现红色的铁块会在那一霎那印出一个黑点，只要我下锤速度足够快，便能打中那个黑点。当然，烧得通红的铁块是没有黑点的，黑点是铁锤砸在红铁块上的一个小倒影，转瞬即逝。
虽然开始的一回两回三四回，我竭尽全力照着老人下小锤的地方打，但总是会稍稍偏离一点点，就是没有第一锤偏远的太离谱而已。
然而，还有一个被老人诟病的缺点，我愣是无法改正过来。
每一次铁锤砸到红铁块上，火花四溅，我非常惧怕火花会溅在我手上、脸上、脖子上甚至是眼睛里。
我怕疼，对皮相也尤为看中，我的五官不是最好看的，但绝对不能破相！
“你一个男人，怎么跟个娘们似的怕火花？”
“就是怕。”
“溅起来的火花并不烧人，就算溅在你身上，也无碍。”
“可我就是怕。”
就像有人恐高一到高处就发抖，还有密集恐惧症患者一看各种密集的图案就犯恶心头皮发麻，我怕火花毁容也很好理解了。
老人一小锤，我一大锤，锤在发红的铁块上。
一下又一下……
叮当叮当……
听久了这样的节奏感，心渐渐安定下来，就好像自己潜心创造一首击打乐。
时间在流逝。
太阳升起时，我和老人合力捶打锻造出了第一样铁制品：一把砍柴刀。
砍柴刀就像阿拉伯数字7，除了刃口是银色外，其余部分全是黑色的铁。
“拿去试试。”
“砍柴？”
“对。”
砍柴刀顾名思义就是去山上砍柴，这里不靠山，门口倒是有几丛野生青灌木，我左手揪起一丛灌木，右手挥舞砍柴刀，一下子就割断了。
砍柴刀做得不错，很锋利，用起来也省力。
这应该是一把合格的砍柴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