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火把凑近一照,还真是白天见过的那个家丁!“嗐,我人太傻,被自己的娘子和奸夫给骗了,差点送命!好不容易逃出来,快饿死我了。”
家丁回答:“你等着,我给你弄几个馒头来。”
人间自有真情在!这位家丁无疑就是我的贵人。
“亥时二更,关门关窗,防偷防盗。”
更夫敲着梆子远去。
皎洁月光下,我一屁股坐在石狮子后的台阶上。
从早上吃面送两把斧子到打晕哑娘,短短一天竟发生了那么多事,太不可思议!
家丁左手拿两个馒头,右手端着一碗水,腰上别着木棍,极力保持平衡走过来。
不喜欢吃馒头的我,先是喝了几口水,一咬馒头,淡淡的甜味刺激着味蕾,活了两世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馒头。于是,我大口喝水,大口吃馒头。
“你慢点吃,没人抢你的。”
这话,前世爸妈说过无数次。现在,从一个第二次见面的家丁嘴里说出来,我忍不住热泪盈眶。
呆在暗室什么也看不见,我没哭;王升和他女人要逼我就范,我也没哭;哑娘救了我,我很感动,但我仍然没哭。但家丁的善意,让我眼泪决堤。
家丁道:“你想开点,你娘子跟别人跑了,那就是一个荡妇。为这种女人伤心难过不值得!”
这误会闹大了。
我不知道怎么圆下去,哭得更凶了。
“哎呀,兄弟,你哭什么呢?我姓薛,别人都叫我薛哥,你姓啥,多大,今晚准备怎么睡?”
我擦了眼泪,吃光了两个馒头,喝完了那碗水,肚子被食物填满,人也有劲了。“薛哥,我二十出头,城门未开,不能回京郊的家去睡,只能先在城里晃晃。”
薛家丁道:“早就宵禁了,你去哪里晃?可别被巡逻的官差们误以为是劫匪或小偷给抓了起来。”
我略微惊讶地说:“薛哥,我没想到这一层。”
薛家丁接话道:“不怪你,你在京郊种田日子过得简单,对京城里的规矩不懂也是情有可原。今晚我守夜,不如你去我的床上睡一觉?”
薛家丁给我拿了吃食,现在又请我去睡他的床。毕竟他只是府里一个家丁而已,贸然带我进府,说不定又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推脱道:“薛哥,多谢你的好意,我浑身脏兮兮的,还是不去睡以免弄脏了你的床和褥子。”
“大家都是爷们,什么脏不脏的,我不嫌弃。我这就带你去睡,睡醒才有精力面对一切。”
诚然,我是很想去床上躺着睡觉,可我若是睡了薛哥的床,等天亮后醒了再走出来,万一被王升逮着了咋办?
忽然,袁庆立于石狮子旁,指着我道:“你啊你,在外晃悠一整天,可把人给急疯了!”
非常讨厌袁庆的我,他适时出现,我第一次瞧着这胖子有几分可爱之处。
薛家丁看向我,问:“小兄弟,他是你什么人?”
袁庆面不改色,答道:“我是他大爷。”
袁庆是我大爷?这不明摆着占我便宜?
袁庆你大爷的!
袁庆挑眉问:“大爷来寻你,你还不走?”
当然走!我站起来,拍掉灰尘,紧跟袁庆的步伐。
薛家丁好意提醒道:“他大爷,现在宵禁呢,别到处走动。”
我想扯着嗓子回话,但一想到王升和他女人可能已经爬出了暗室,正诅咒我祖宗十八代恨不得扒我的皮抽我的筋,话如鲠在喉,怎么着都喊不出来。
靠着小巷两边的宅院上挂着灯笼,路才能勉强看得清楚。袁庆步步生风,好像急着去投胎似的。
走过半里路,我落后于袁庆十几米远,奋力追赶后,跟他并肩并进。
“袁大爷,你能不能慢点?”
“慢点?煜爷等你一整天,你再慢点,就是等你两天了。”
三更天后,的确可以算是两天。“袁大爷,我苦等煜爷好几天,他不出现;我出了事,好不容易逃出来,他倒等我?煜爷是不是算准了我不在的时候才特意出现?”
袁庆不屑地说:“煜爷可没那么闲。”
撇开煜爷不说,我问: “袁大爷,我出事了,你也不关心一下我?”
袁庆侧头,道:“没缺胳膊少腿,有什么好关心的?”
袁庆真是大写的直男!这种答话方式简直是送命题!
我怒怼:“袁大爷,我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山高水长长长久久单身下去。”
“你这祝福不是好话,可也实现不了。”
“哪位姑娘眼下跟了你?”
袁庆自鸣得意道:“她还给我生了孩子呢。”
袁庆凶巴巴的,哪有当爹的样子?我道:“袁大爷,你莫要诓我。”
“我若是诓你,那你就是王八蛋。”
袁庆你才是王八蛋!
满嘴跑火车,压根没有一句真话。
我懒得跟袁庆多言,快步走向熟悉的后门。
袁庆道:“姚子蕴,你慢着。”
我扭头问:“咋了?”
“煜爷骂你别还嘴,打你别还手,知道不?”
煜爷有武功傍身,骂人更是犀利如刀,要是任由他打骂,我从王升眼皮子底下捡回来的小命怕是要丢在煜爷手里。
袁庆眉头一皱,问:“你又打什么歪主意?”
这话忒难听!
我郁闷地说:“袁大爷,您可消停会吧。我手无寸铁,又无武功,不论打还是骂都不是煜爷的对手。你该担心的是我!”
“你不长进,怪谁?”
怪谁?怪天怪地怪自己!
我抬手要敲门,脖颈后的衣裳被揪起,整个人如鹰爪下的那一只猎物狼狈地脱离地面,手脚并用慌张地乱动。
袁庆拎着我飞檐走壁,可我无时无刻不在担心若是衣领破了,我整个人岂不是要摔个半身不遂?是以,我拿出狗刨式游泳的姿势,一双手在空气中乱划,一双脚在半空中乱蹬。
“大半夜敲门,鬼才来给你开门!我好心捎你进府,你再像四脚朝天的王八一样徒劳挣扎,我便剁了你的爪子!”
为了保住爪子,还是别施展狗刨式救命术。
我乖乖的缩成一团,尽量压低重心,配合袁庆施展轻功。
最终,袁庆把我稳稳当当丢在煜爷书房外。
“看着高高瘦瘦的,怎恁地重?以后每顿少吃点。”
我海拔高,骨头长又重,再减肥就皮包骨了!袁庆目测比我重好几十斤,竟嫌我重,太欺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