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烛光微弱。
我立于门外，轻声道：“煜爷。”
“进来。”
煜爷的声音有一点点嘶哑和疲惫。
因夜已深，我轻手轻脚走进书房。我不敢抬眼看煜爷，只低头看脚下。
煜爷道：“姚子蕴，你可知本爷等你等的多辛苦？”
深闺怨妇见丈夫归来，第一句话才会这么说。煜爷，一个怼天怼地怼空气的俊秀男子，只有别人等他的份，何曾有人敢让他翘首以盼？那人，一定不会是我。
我微微抬头，见煜爷端坐在书案后，摆着一张冰山脸。
我小声回道：“煜爷，我也等了您好几天。”
“你等本爷，是应该的；你让本爷等你，那就罪大恶极。”
时间对于每个人都很宝贵，我等煜爷好几天，天天巴望着他来把画好的画册卖掉，可他不出现；结果我和徐衡去吃面，就遇到了一连串险恶事情，不曾想煜爷正好等我，还给我安上了个罪大恶极的锅。
这锅，我不背。
我不卑不亢答道：“煜爷，我没让你等。你是大忙人，你怎么可能整天整夜的等我？你只是办完事恰好回府休息，见我不在，找茬罢了。”
“姚子蕴，本爷等你是找茬？”
煜爷拍案而起，向我走来。
他离我还有十几步远，他的强大气场就吓得我连连后退，立刻认错道：“煜爷，我说错了。”
煜爷驻足，双手合抱于胸前，道：“那你再说一遍。”
我看向他，真诚地回答：“煜爷，早上我和徐衡去张记面馆吃面，本想吃完面就回府继续作画。可遇着人挑衅，不得不硬着头皮面对，这才耽误了时间。”
煜爷问：“一耽误就一整天加大半夜？”
我头部下垂，点了一下头。
煜爷再次反问：“别人耽误时间顶多是一两个时辰，你这耽误了一整天加半个晚上，是不是时间太长了点？”
我辩解道：“煜爷，并非我有意耽搁，而是遇到了凶险事情。不瞒你说，我差点回不来了。”
煜爷哦了一声，问：“有这么凶险？”
当然很凶险。
我和徐衡从早上吃面到逃出王升宅子中间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我全都一五一十告诉了煜爷。
他一言不发地听完了我稍显冗长的发言。
话毕，我问：“煜爷，您还醒着么？”
煜爷嗯了一声。
他还醒着，那就听完了我这一整天经历惊心动魄的那些事！可他竟然没有毒舌发问，这不符合他一贯腹黑毒舌的人设！莫非他见我死里逃生，不忍心再打击我？
煜爷人设怕是要崩塌了。
我问：“煜爷，您没什么要说的？”
“有。”
“姚子蕴，你前世是不是桃花仙子？”
桃花仙子？“煜爷，您为何这么问？”
煜爷道：“又有一个姑娘送上门，你竟给逃了？天底下多少汉子无女，你把桃花们拒之门外，本爷觉得你蠢得很清新脱俗。”
全都是烂桃花！不是我的真命天女！
为这种无伤大雅的问题我懒得辩解，单刀直入问：“煜爷，你不觉得我和徐衡落入人的圈套很蹊跷么？”
煜爷轻哼一声，指责道：“姚子蕴，本爷早在傅县便警告你休要多管闲事，事到临头还不自知，仍要跳入圈套中，怪谁？”
“怪我自己！”
“那你便静思己过，重新做人。”
这是我重新做人的第五个月，身上的过错剪不断理还乱，还不如让煜爷来替我捋捋。“煜爷，自从我爹去世后，我把日子过得一团糟。当初为了圆江湖梦，出去闯荡了一圈，走了数百里路，管了几件闲事。最后一件闲事是替慧善和尚找一名女子，有人警告我多管闲事必自毙。也许我落入王升手中，便是那人惩罚我的第一步。煜爷，我有个不情之请，还请您答应。”
煜爷摆手道：“本爷很忙，不会替你去寻人。”
我恳求道：“煜爷，我知道您忙，可我也知道您早就知道那位女子在哪里，您才会警告我别去管闲事。不如您告诉我她在哪里，过得好不好，我就此收手，好好画画卖画册过日子。”
煜爷定定的看着我，“姚子蕴，你想岔了。”
我拱手道：“请煜爷指教。”
煜爷道：“既然你遍寻不着，人家就是有意不让你去寻。你非不听人家的明示暗示，等到有性命之忧才开始反思管这件闲事实在是不应该。可一切都已经晚了，你收手来不及了。人家会报复你，让你下半辈子都为管的这件事而活在痛苦之中。”
有那么恐怖？“煜爷，您别吓我。”
“姚子蕴，本爷没在吓你。为何京城百事通有钱不挣就是不替你寻人？为何本爷屡次警告你别去找了？本爷明着告诉你，皆是因为你找的那名女子靠山来头不小，现下她过着安稳日子，你去打扰她，必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寻找杨婉，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杨婉的靠山来头不小，那就是非常厉害，以至于豫王手下办事的煜爷都非常忌惮！
说明杨婉的靠山在皇宫里，地位非常高！
难道是皇帝？
皇帝看上的女人，不可能再被其他男人觊觎，似有几分道理。
可我转念一想又不对劲，如果杨婉真的进宫，别说皇帝不想见我，她自己更不想见我，会密谋派人杀我灭口，那我早在进京寻人的时候就丢掉性命了。
杨婉的靠山，不会是皇帝，一定另有其人。
煜爷道：“姚子蕴，本爷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好消息？我真怕白高兴一场。
“你的十本画册，已经被富家千金们全买下了。”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我开心地问：“煜爷，一共卖了多少钱？”
“那是个秘密。”
煜爷不告诉我卖了多少钱，奸商！“煜爷，我千辛万苦画的画册，总该有点辛苦费？”
“辛苦费，有的。”
煜爷拿出一个银裸子。
富家千金们购买力极强，煜爷又是个会哄抬物价的主，十本画册少说也要卖个几十两银子！作为画手，我只得一个银裸子？
“煜爷，这也太少了。”
“爱要不要。”
“要要要！”我赶忙抢过那一枚银裸子。
“已有十人付了一半定金，约定三天之内交画册，你还不赶紧秉烛夜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