煜爷丢下那句话，便走了。
待他走远，我才想明白：他这个十成十的奸商！
按照他自己的说法，十本画册已卖掉收到全款，还另收了十本画册一半的钱，折合起来算他得了十五本画册的钱，应该是非常可观的一笔钱，他却只给我一个银裸子！
奸商！
大奸商！
如此压榨我的劳动成果，还想我秉烛夜画？绝不可能！先睡大觉再说！
“子蕴。”
我揉着眼睛醒来，竟是徐衡。“横木兄，你啥时候来的？”
“刚来的。”
不不不，我不是问这个。“横木兄，昨儿个你怎么从王升家里脱身的？”
徐衡道：“咱俩吃完午饭后不省人事，我醒来时天刚黑，整个人躺在柴房里。四处找你找不到，我只好挑了粪桶和扁担，悄悄逃了出去。逃回客栈后，我一夜未眠，天刚亮就来这里瞧瞧，没想到你也逃出来了。”
徐衡以为自己运气好才逃出来的，殊不知是王升知他没什么用处，才放他一马。
我不想让徐衡太过担心，不便点破此事，只道：“咱俩都平安无事逃出来，以后可得千万小心。”
“是得小心为上。”
徐衡拿了一身洗净的衣裳给我换，催我去冲个澡，换上舒适的长袍，吃过厨娘做的包子和小米粥，我和徐衡埋首作画。
午时，厨娘把饭菜摆在书房外的石桌上，我和徐衡坐在石凳上。
树荫下，清蒸鲫鱼、宫保鸡丁和蔬菜肉丝汤，两菜一汤，菜色好看，米饭喷香，这伙食还可以。
厨娘手捧托盘站在石桌旁，似是有话要说。
我笑道：“大姐，你辛苦了，要不跟我俩一起吃？”
厨娘回道：“不了，多谢姚公子好意，是煜爷命我告诉两位公子一件事。”
煜爷有话托厨娘带给我和徐衡？莫非他觉得那一个银裸子给的太少，想从别处补偿我俩？亦或是他想告诉我们只要潜心作画，少不了我们好吃好喝的，等卖出几十上百册后，还重重有赏？
徐衡道：“大姐请讲，我和子蕴洗耳恭听。”
厨娘道：“两位公子，煜爷说了，你们长期在府上居住，一天三顿饭，这开支不小。请两位公子下个月初七交五两银子租赁金。”
交房租？
煜爷这奸商真是掉钱眼里！
我和徐衡没日没夜地画画，画册卖掉了，钱全被他扣下，只发一个银裸子给我俩当工资！这么少的工资，塞牙缝还不够，就跟打发叫花子似的，我还没找他算账，他还有脸叫我和徐衡交房租？
更过分的是，房租要五两银子？我和徐衡加班加点作画，那少的可怜的工资还不够交房租！
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我面露不满，道：“大姐，既然煜爷不肯当面跟我和横木兄说，那也请您带话给煜爷：要我俩交租赁金可以，他先把卖掉画册的钱对半分给我们再说。”
厨娘缩缩脖子道：“姚公子，这话我可不敢跟煜爷说，煜爷会瞪我。”
行，我不为难厨娘，“大姐，那下次煜爷回来，麻烦你告诉我，我自跟煜爷说理去。”
徐衡举起筷子为我布菜，淡然地说：“子蕴，你冷静些。煜爷下的命令，没人能违反。”
“横木兄，难道你就心甘情愿出这五两银子？我知道你曾在这里住了五年，对这宅子和煜爷都有些情分。但咱俩画的十本画册全卖给京城那些千金小姐，她们不差钱，就算煜爷说几十两银子一本，她们也会掏银子买。他还要咱们三天赶出十本画册，却只给咱们一个银裸子。他挣得盆满钵满，咱连个瓷碗都买不起。他吃肉咱连汤都没得喝，反要我们穷的叮当响交钱给他买肉吃，他摆明是吃人不吐骨头！租赁金，我绝对不交！”
我真恨不得把煜爷的心挖出来，他的心是不是只会吸金？
徐衡道：“子蕴，你稍安勿躁。若是咱们三天内赶制出十本画册，待煜爷来拿画册去给买主们，咱们不正好跟煜爷说说分银子的事？你现在这般激动，无济于事，还不如尽早吃饭，略作小憩，下午好赶制画册。”
徐衡就是个逆来顺受的主。
我憋着一肚子气，“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
“子蕴，你休要为此事恼怒。你想想，若是画册卖得好，咱俩旁敲侧击要讨钱，煜爷也不可能心安理得霸占所有的钱。当务之急，还是信守承诺要紧，赶制十本画册是上上策。”
徐衡往我碗里塞了一副筷子，并把一碗饭推到我左手旁，“子蕴，赶紧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作画。”
我见不惯煜爷拜金主义，但画是我的心血，还是要认真对待。
我和徐衡吃完饭，沿着抄手游廊散步消食，讨论完画册需要修改的几处小地方。
我开口问：“横木兄，有一件事颇为奇怪。煜爷和我见过的户部尚书千金皆说《静思力想》这书名不好，但咱们一直都是用这个书名，也没改掉，还能卖得不错，是不是有点怪？”
“子蕴，《静思力想》这四字书名，很是正经，不知道的人以为是某人隐居的著作，可能也是因为这样比较正经的书名，在闺阁流行反倒没有什么阻碍。毕竟富家千金们也不希望让外人知道自己正在看什么爱情故事，以免被人低看。”
徐衡的解释倒有几分道理，误打误撞起的书名可能让人误会，但一旦被人知道，流通起来反倒容易了。
因我和徐衡配合了好几天，他照着我画好的画册临摹，简直是栩栩如生，若不是根据字迹来辨认，仅从画面来看，我都分不清到底是谁画的。
我和徐衡搭配的越来越顺手，画里的故事也越来越熟悉，下笔快，一张张图加速画完，仅用两天半的时间就画完了十本画册。
接下来，我和徐衡便等着煜爷出现。我俩约定好要统一战线，力图要煜爷答应我们的合理要求：降低房租，提高工资。
从申时初等到酉时末，足足两个时辰，我和徐衡化身为左右门神，位列书房门口。
煜爷怎么还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