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仰天大笑,大阔步走上街,沐浴在朝阳里。
徐衡立马追上我,跟我并肩走在京城的宽阔街道上。
徐衡感叹道:“子蕴,现在我终于知道咱俩处境真称得上是四面埋伏,十面楚歌了。”
徐衡一个读书人,肯定很害怕吧?
“横木兄,对方认为咱们是个好拿捏的软柿子,扔两把斧子咱们就会像拿着传家宝似的收着。咱们名义上是向掌柜找茬,实际上是向对手宣战,哪怕被暗处的对手包围了,还是要咬牙拼出一条血路!对手已经知道咱们非省油的灯,接下来咱们遇到的事情会更棘手。横木兄,这一次我真诚的恳请你去过自己的日子,别跟我搅合在一起。”
我说话声音虽小,但咬字清晰,相信他能听得一清二楚。
徐衡颇有点恼,道:“子蕴,休要说这种话。”
我怀疑徐衡尚不清楚现在的局面,便分析给他听:“横木兄,我惹上了一个有手段有谋略还有权有势的对手。对手就像一直盘旋在高空的老鹰,咱俩就是地上两只啄米的小鸡仔,老鹰吃掉小鸡是迟早的事,你跟着我不会有好日子过,反倒要胆颤心惊。我承认我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以为只要画册能卖出去,咱俩过日子不成问题。但画册还没卖掉,生命就受到了威胁!我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不能白害你一条性命。”
“子蕴,我这一生被人捧过,也跌到过谷底,日子不好不坏的过着。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落魄如乞丐,是你拉我回京,让我过上画画的体面日子。如果日子还能更坏一点,那么我想跟你一起试试。”
徐衡不肯离去,我固然是非常感动,但我怕他以后后悔,便故意夸大后果吓吓他。然而他还是选择不离不弃!
“横木兄,你当真要跟我一起面对风雨?”我最后问一遍这个问题,确认一下他的答案。
徐衡斩钉截铁答道:“没错!”
我拍着他的肩膀,道:“那好,咱们现在就开始行动。”
“怎么行动?”
我耐心解释:“横木兄,你想啊,面馆不可能收两份钱,特别是给咱们付钱的那人留下了斧子!正经开店卖面十几年的铺子,不可能心安理得多收一份面钱。现在时间还早,正是吃面人多的时候,待辰正后,人渐渐少了,掌柜一定会悄悄派人去送还斧子和钱,咱们在面馆附近盯着,顺藤摸瓜,不就能摸清对手的底细?”
“子蕴,你脑袋瓜真好使,我已吓慌了神,半点主意都没有,还是你头脑清楚。行,就听你的。”
我前后左右上上下下各个方向仔细看了一遍,没什么可疑的人。也就是说,以我这一双五点零的好视力,愣是没看出线人何在。不过,没发现不代表没有眼线盯着我和徐衡,我俩要去摸对手老底,必须要先提防被对方发现!
思及此,我有了个好办法。
半个时辰后,我和徐衡坐在张记面馆后院对面的茶楼喝茶,我俩特意选了二楼靠窗位置,端坐着就能看见张记面馆后院的一举一动。
张记面馆生意真的是很火爆,后院里洗碗工就有两个,还有一人专门清洗小葱类的佐料或配菜,店小二们来来回回端面,一派忙碌景象。
“子蕴,我这身打扮是不是很怪异?”
徐衡穿一身棕色短褐和长裤,头上包着黑色网巾,眉毛用炭多画了几笔,显得浓密而杂乱。这种最常见种田汉子的打扮,如果立刻去种田,那是合适极了。但出现在茶楼里,很容易让人低看。再加上读书人穿道袍穿惯了,短褐配长裤腰间系一根腰带的打扮,可能一时难以接受。
我穿的是蓝色短褐和长裤,头发也包进了网巾里,干活时不会有碎发挡住视线这种尴尬事情发生。“横木兄,咱们都穿着短褐,怎么会怪异呢?你要知道,京郊种田的汉子们都是这么穿的。”
“可穿着短褐来茶楼,人家瞧不起咱们。”
瞧不起就瞧不起,有什么大不了的?我本想说几句话安慰一下有失落感的徐衡,但张记面馆后院有晃眼的东西出现,必须紧盯着。
那穿着长袍的掌柜招呼了一个颇为壮硕的店小二,两人围着斧子低声议论,随后两人都进了灶间。
我轻声说:“横木兄,面馆怕是有所行动了,咱们要做好准备。”
“行,咱们先把茶喝完,毕竟是花钱买的。”
我俩仰头咕噜咕噜地喝完茶,正巧见那壮硕的店小二提着一个食盒走出后院。
食盒之中必有猫腻!
付过茶钱后,我和徐衡各自戴上斗笠,相视一笑,快步追上店小二。
那个店小二非常机灵,每走一小段路,就要往后看看,如果不是我和徐衡躲避及时,几乎就要暴露了。幸而地方不远,他寻我躲,他走我追,顶多走过两三里惊心动魄的路,到达目的地。
我和徐衡躲在斜对面宅子的石狮子后,窥看送食盒店小二的行动。
他拉动门环,轻叩门:“有人在吗?张记面馆给您送面来了。”
门闩晃动,有人从里开门。
还没看清楚开门的人长什么样,店小二提着食盒进去,门再次关上。
不行,远观啥也看不清楚,得靠近听墙角去。
“你俩鬼鬼祟祟做什么呢?”
一手持木棍,相貌凶狠穿着家丁服的男子忽然出声,把我和徐衡吓得抱在一起。
家丁拿木棍敲地,“你们不好好种田,躲在这里干什么?”
我急中生智,“小兄弟,实不相瞒,我们之所以躲在这里,是为了看我娘子。”
“你想去看你娘子,去敲门就是,躲在这里像什么样子?快走快走。”
家丁露出讨厌苍蝇一样的神情要驱赶我和徐衡。
我继续卖惨,“小兄弟,你有所不知,我娘子嫌家里穷,偷偷跑出来跟那院里一个汉子好上了!可怜家里半岁还没断奶的孩子想娘怀里那口奶就没日没夜的哭,瘦的跟小老鼠似的。我和我弟都是老实人,只会种田啥事也不懂,想先躲在这里瞧瞧对面什么样子,再进去找人。”
家丁会信我这番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