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碗面。
两把斧子。
我和徐衡食欲全无,望着这四样东西发呆。
“子蕴,果真如你所说,两把斧子丢失,现在又以如此诡异的方式物归原主,分明是有人向咱们示威。”
徐衡总算看出来斧子消失不对劲,并非我空穴来风乱说一通。
我开口道:“横木兄,对方先是暗示,现在是明示,下一次估计直接刀架在咱俩脖子上。”
“那可咋办?”
“先填饱肚子,吃饱了才有力气跟人较量!”
我和徐衡以最快的速度各自吃完面,又各叫了一碗面,吃得十分饱。
面馆里的人走一拨来一拨,他们穿着打扮各异,胖瘦高矮不一,但所有人的表情都是恐惧中带着一点狐疑。甚至有几个人试图上前来问问,但碍于斧子的刃口比银子还要亮眼三分,全都吓退了。
徐衡道:“子蕴,咱们吃饱了,该走了。”
我不慌不忙,道:“现在走,全面馆的人都得吓得魂飞魄散,以为咱俩是披着羊皮的狼,准备持斧子行凶,更有甚者告咱们一状。”
“那不走的话,一直呆在这里无趣不说,还得平白被那么多人看着。”徐衡哀叹一声,“从小到大,除了考中乡试和会试乡亲们围着我外,其他时候我还不曾被这么多人看过。”
巧了,前世我除了签售会和婚礼外,也没有成为众人的焦点过。今天被迫成为焦点,肯定要让始作俑者替我和徐衡解围才成。
“掌柜的,结账!”
柜台后穿着一身杭绸长袍的掌柜一溜小跑走到桌边,他眼睛不大,但转动很快,留着八字胡须。他脖子上有四条颈纹,理应有四十来岁,但他看起来顶多三十出头,甚是年轻,浑身上下无不透着一股精明劲。
掌柜殷勤地笑着道:“两位客官,您们的面钱已有人付账了。”
“已有人付账?”这里满堂食客,我一个也不认识,会付面钱的人,定是送来斧子的坏人!坏人可真行,怕我付账找掌柜的或店小二打听他样貌和背景,先把钱给付了。
掌柜肯定地答道:“没错,两位客官吃的四碗面已经付过钱了。”
我拍案而起,怒道:“掌柜的,你怎么做生意的?”
掌柜的懵了一下,许是见多识广,脸上又挂着职业性的微笑,“客官,您吃面有人付账,这是多好的事?您怎地生气了呢?”
我怒答:“狗屁好事!我自己吃面,当然要自己付钱,这叫自食其力!结果有人给我付账了,那我岂不是无意中吃了嗟来之食?”
掌柜立刻解释道:“不不不,客官,您吃的不是嗟来之食,而是自称您朋友的客人请您吃的。”
我的朋友?哼,这种假身份,且看我一招识破!“掌柜的,请问我那位朋友姓甚名谁,籍贯何处,现在何方?”
“这……”
掌柜支支吾吾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你连我朋友叫什么都不知道,那你怎知他是请我吃?会不会是你弄错了?”
掌柜无比肯定道:“没弄错没弄错,绝对不会错。”
“好,就算对方好心请我吃面,可他大早上送我两把斧子做什么?他希望我拿着斧子去劈柴还是去砍人?劈柴没出息,砍人要丢命,这算哪门子的朋友?”
我接二连三的质问,就像往张记面馆里丢了一颗炸弹,瞬间炸开了锅,食客们议论纷纷。
一直没出声的徐衡,可能是过了这么久才理清楚头绪,他说:“掌柜的,虽说我俩非大富大贵之人,但吃四碗面的面钱还是出得起。您收了别人的钱,那与我们无关,我们还是要付给您面钱。您说,这四碗面多少钱,我来付。”
掌柜笑挂不住,道:“客官,您不用付了,真的有人已经付过钱了。咱家面馆开了十几年,那是童叟无欺,诚信做生意,岂可收两次钱?”
徐衡说话斯斯文文的,竟把看似精明的掌柜给急得额头冒汗。看来,有时候斯文的话比暴跳如雷发脾气更有力量。
我立刻道:“你收几次钱,那是你的事。我俩吃了面,由我俩付钱,那是天经地义!各位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
食客们一致答:“是。”
掌柜脸涨成猪肝色。
有一拄着拐杖的老叟道:“原本有人请吃面应该是高兴事,但大早上送斧子太瘆人了,对方怕是居心不良。吃人嘴短,莫要欠人情,否则人家要你们去拿斧子砍人,做那种伤天害理的事可怎么办?”
我接话道:“大爷说的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这个人情欠不得,面钱还得我俩来付。”
掌柜有气无力重申道:“客官,真的不用再付了,有人付过了。”
我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手掌心里,随手转了一圈,叫所有食客看清楚。
掌柜问:“客官,你这是做什么?”
我晃动银子,道:“喏,这一锭银子买四碗面应是绰绰有余,剩下的钱,就当个跑腿费买茶喝,麻烦掌柜亲自去跑一趟或派人去,将两把斧子送还给好心请我吃面的那位朋友。”
掌柜推脱,“不要不要不能要,客官,请收回银子和斧子。”
“银子我不收回,斧子更不能要。”
掌柜不收,我把银子搁在桌上,和徐衡一前一后走出面馆。
掌柜追着我们,在大堂里当着众位食客的面,求我收回银子。
迈过面馆的门槛,太阳初升,正好照在我脸上,明明是青天白日,却有人大胆欺负我。
我拦住掌柜,“掌柜的,您是大忙人,送客送到这就行了。”
掌柜面露难色,“客官,您付了银子,又不肯收下斧子,这简直是为难鄙人了。”
我直话直说,“掌柜的,你看着是聪明人,我那所谓的朋友付面钱是何居心,你当真一点也看不出来?那两把斧子,我要是带出面馆了,立马就会有人说我手持斧子这种兵器在街上作乱!到时候我是被乱棍打死还是牢底坐穿呢?掌柜的,大家都是聪明人,你打了什么小九九,别真当我眼瞎什么都瞧不出来。”
掌柜道:“没有这回事,客官您想多了。”
“会不会有那回事,您比谁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