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湛蓝似一面蓝色镜子，厚厚的白云似一朵朵棉花，朝阳逐渐升高，天气好得太过分。可怜我和徐衡蹲在此处不能随意赏景，真想把对手揪出来暴打一顿以泄气！
家丁露出同情的神色听完话，颇有些不屑地说：“果然是只懂种田没见识的汉子！”
贬低我！真让人恼火。
不过，家丁能说出点有用的消息来，我便认了。“小兄弟说的是，我一辈子只懂种田，没甚见识，还请小兄弟给我指条明路。”
家丁耐心道：“既然你娘子跟人私通，那你只管敲开大门，把事闹大，府里自有管事的人替你做主。像你这样胆小怯懦躲在此处，你娘子倒跟别的汉子快活呢，你憋屈不？”
我怒气填胸，道：“当然憋屈！”
“既然你也知道被戴了绿帽子很憋屈，那还不赶紧去府上闹事，打你娘子和奸夫一个措手不及！”
家丁怂恿人还真有一套，我差点拉着徐衡冲过去敲门闹事了！转念一想，什么娘子、没断奶的孩子、奸夫之类的，全都不存在！我俩这么跑过去，那就是自露马脚。
我定下心神，赔笑问：“小兄弟，敢问你是否知道那府上谁人管事？”
家丁望着对门，道：“虽说我常年在这里看门，但对面府邸就像鬼宅似的，长年累月不开门，只有送饭的店小二、拉大粪和泔水的人才能进去。你要问我谁人管事，我还真说不上来。”
我随口应道：“常年不开门的宅子，真吓人。”
能敲开门的只有三种人，店小二已进去，拉泔水应该要等傍晚时分，现在这个时候唯有进去拉大粪才合适。
大粪，一种具有刺激性气味的臭物，但却是天然的肥料，能使庄稼茁壮成长。抛下偏见，放低身段，拉大粪是打入敌人第一步！
我打定主意，目光坚定。
家丁说：“大白天，怕什么？你俩只管去，要是出什么事，大喊几声，我若是听到了，定喊大家伙儿去救你们。”
“小兄弟，听你说那府上处处透着一股邪门劲，我和我弟拍大门去闹，可别反丢了性命。为稳妥起见，我俩装成要去挑粪的人，你意下如何？”
“哟，这还有点脑子了。不过你俩没带粪桶、扁担和板车这些，人家绝不会信。”
“小兄弟果真是聪明人，瞧您也是大方人，能不能请您帮忙借一下粪桶、 扁担和板车？”
“这个有点难。”
有点难，并非办不到。
我抓住时机，道：“小兄弟，我家在京郊，上有八十九岁老祖母，老爹老娘已经五十多岁，两鬓斑白。虽说我兄弟姐妹不少，但唯有我娘子生了个大胖小子。我娘子她跑出来已经有几天，穷人家没什么东西喂，就喂点米汤给孩子吃，孩子想念那一口奶快哭断气了。家里的老人们听到孩子哭那么厉害却哄不好，全都急病了！小兄弟，你要肯去帮我借粪桶、扁担这些东西，我混进府上去找回我娘子，我抱我家小子来认你做干爹！”
家丁面露同情之色，但嘴巴开开合合没说出话来。
该说的都说了，家丁还不肯帮忙，那就只能下一味猛料！
我屈膝要下跪，家丁双手拉住我，“你可千万别跪下！我受之不起。”
“受得起受得起，只要您肯帮忙就是我全家人的救星，别说下跪，就是给你三拜九叩也是应该的。”
家丁同意帮忙，转身进府。
一直没开口的徐衡，嘴巴微圆，满脸吃惊。
“横木兄，我也是没办法才撒了这么个谎。”
“不，子蕴，我是佩服你太机灵了。刚才我以为家丁要乱棍打咱们一通，再把咱们踢走。”
“横木兄，这你就不懂了。虽说他给富庶人家家里当家丁，见过一些达官显贵，可他毕竟身份低，没什么人看重他。可咱们就不一样，穿着短褐长裤的庄稼汉子，女人跟人跑了，比他日子过得惨多了。他帮咱们可不就向咱们展现他在府里吃得开，有几分手段？那咱们以后会更敬重他。”
片刻后，家丁回来了，“借到了四个粪桶和两根扁担，正好够你们两人挑粪，你俩进后门去拿扁担和粪桶。但没有板车，怎么把四桶粪运回家，还得你们自己想办法。记着啊，这粪桶和扁担三天内必须还回来。”
家丁也算是信任我和徐衡，看在他这份好心上，我给了他五个铜板，“小兄弟，我家穷，这五枚铜板您肯定看不上眼，但您得收着。粪桶和扁担肯定会还回来，您请放心。”
家丁略作推辞便收下了五枚铜板，指点我和徐衡绕着院墙走去后门去拿扁担和粪桶即可。
围着青砖砌成的院子走着，我看出来徐衡怏怏不乐。
我问：“横木兄，挑粪这件事来得太突然，你很难接受？”
徐衡郁闷地挠头发，“不是，先前劈柴现在挑粪，世上无数人都能做的事情，我肯定也能做。只是我发现自己只认识点字而已，论跟人打交道，论遇事反应速度，子蕴你是佼佼者，我差远了。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遇到困难也不一定顶用，只能躲在你背后受你保护。”
“横木兄，我只会些小聪明，什么佼佼者，上不得台面。”
“子蕴，你太谦虚了。”
我才不是谦虚！“横木兄，等会咱们去挑粪，还得见机行事。你最好装出身体羸弱的样子，时不时咳几声。”
徐衡同意了。
后院不远，我俩轻轻松松敲开了门，热心肠的妇人拿来四个洗得干净木粪桶和两根扁担。
道谢后，我和徐衡的肩头上各挑一对空粪桶，依旧绕着后院走，避开大门，停在店小二叩开的那扇偏门前。
“横木兄，待会见机行事，千万别自乱阵脚。”
徐衡郑重点头。
我抬手敲门，“小人来收大粪。”
门开了。
门里是一穿着纯黑色对襟褙子和黑色挑线裙子的妇人，她脸上的皱纹不算大，五官整体朝下，似是被生活折磨得苦不堪言。这身纯黑色衣裳衬得她面黄，浑浊的黄色眼珠子正在打量着我。本想看她颈纹来判断多大年纪，但领口包裹住了脖颈，看不出来。
好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