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后，我邀请徐衡同去找煜爷再一同吃饭。
徐衡拱手作揖谢道：“姚公子，承蒙瞧得起在下，但在下实在是没脸见煜爷，您和煜爷好好享用，在下不便打扰。”
“横木兄，那怎么算是打扰？你我初相识，你又跟煜爷认识五年了，一块吃饭算不上打扰。”
“姚公子，在下得去收拾衣物，实在是无法奉陪。”
他转身走了几步，我快步拦住他，“横木兄，你为何住在这里五年？这里没人洗衣裳也没人做饭，远不如客栈好。”
“姚公子，这里有京城最大的书房，书可任大家取用，客栈好住却没书。”
印刷术不发达，书卖得贼贵，住在这里就能随意取阅书！这可是读书人的心头好！我要是立志通过考科举再出人头地这条路，就算再涨两倍租金，我也赖着不走！
徐衡很需要书，一旦被轰出去，买书要斥巨资，吃穿住行样样花钱，想看书就立刻买书看很不现实。“横木兄，我去找煜爷求情，你先别急着走。”
“煜爷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再无悔改余地。”
“横木兄，你也太逆来顺受了。你都考了那么多年，很需要一个稳定住处好好看书。你不能走！”
才认识两三个时辰的徐衡被轰走，我身上一堆破事没处理好，自个儿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理应袖手旁观。可他是京漂，我曾是北漂，我懂他的不容易，弱小的徐衡，由我来守护！
我拽着他的衣袖，“横木兄，跟我走！”
“走哪去？姚公子，切莫冲动。”
自打跟煜爷不打不相识后，冲动就是我的代名词，我冷静不下来。徐衡比我矮一点，人也瘦，拽他简直不费吹灰之力，他无论怎么挣扎，就是无法脱身。
我拉着徐衡去正屋，不见人。
徐衡忙道：“姚公子，煜爷应该书房里。”
“好，我们去书房找他。”
“姚公子，你松手，咱们拉拉扯扯，煜爷看了会不高兴。”
“行，那我松手，你得跟着我，不跟来是鳖孙！”
本该徐衡乖溜溜跟我走，但我不认路，只得由他领着我。他唉声叹气，怕连累我，又怕惹得煜爷大发雷霆。
“你这人，谁都不想惹，可你要卷铺盖走人，你才是最不容易的，你来京城漂泊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考中进士光宗耀祖？”
徐衡眼含泪花，点头如小鸡啄米。
我靠！大男人哭什么哭？“别哭了，有我在呢！”
徐衡真的不再哭了。
这府邸整个格局应该是大回字装好多个小回字，四合院的院墙、正房、厢房、耳房之类的房间围拢起来，使之形成一个个闭塞的院落。每个院子里栽种的花木和景观都不大一样，但桂花树随处可见。桂花桂花，不正是跟蟾宫折桂的桂字相呼应？
“姚公子，书房近在眼前。”
书房跟正房是同一方位，上面悬挂了励耘斋三字的牌匾。励耘斋，励志耕耘，还挺适合当书房名。
那书房门大开着，窗也拿木棍支了起来，几架摆满书籍的博古架依稀可见。窗边一清俊男子正执笔写东西，他那张毫无瑕疵的脸正聚精会神专注于书写东西。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煜爷没有凌厉目光也不高傲的时候，他完完全全就是一个美男子。不得不承认，如果我不是知道他一开口就能把我逼得要跳墙，我真的会被此刻的他俘获芳心。
徐衡紧张地搓手，“姚公子，在下实在是没脸进去。咱们回来多时，指不定店小二已送饭菜来了，在下去后门接人。”
不许走！
这三个字还没喊出来，徐衡便一溜烟地蹿走了。
胆小鬼！
书房外有几只鸟在枝头吟唱，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声响，我轻手轻脚地走进书房，力求不打扰到正在写字的煜爷。
“乌龟总算回来了。”
骂我是乌龟？我不想在书房重地跟他起争执，但他嘴损，那我只能正面跟他开杠！
“你跑得快你怎么不去点菜？一开口就骂人，没教养！”
“花半个时辰点菜，龟爬速度已经算是夸你。”
有这么夸人的？我又不是智障！“那是因为你钦点的清蒸鲈鱼没了，掌柜要我换菜，这才耽搁了时间。”
“换了什么菜？”
“清蒸鲥鱼。”
“清蒸鲥鱼？”
“对啊，清蒸鲥鱼！”
你能吃上皇帝同款食物，还不得拜谢我？同款这个词太时髦，我得换个土气词才行。
“姚子蕴，你可真了不起，都能吃得起清蒸鲥鱼了！”
我拿捏不准这是夸我有钱还是说我会点菜。
忽然，他拍案而起，摔了狼毫笔，黑色的墨渍染黑了地。
“姚子蕴！”
他叫我全名的次数不少，可从未这般暴怒过，好像手撕我再把我给吃了。
我迎怒而上，“煜爷，你别不识好歹！清蒸鲈鱼卖完了，我想着你可能爱吃鱼，便多加了一两多银子买清蒸鲥鱼。我没找你讨要银子，你倒打一耙，摔东西甩脸色给我看，你这种人就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大爷我不伺候你了！再见！”
要么忍要么滚，我忍不了决定滚去江湖，在血雨腥风里淬炼成钢。
“你敢！”
我冷笑道：“我连死都不怕，还怕你这点威胁？”
“但你确实做错了。”
“我没错！”
“鲥鱼是贡品，你凭什么吃？”
“上等鲥鱼进贡，店里卖得品相口感都要稍逊一筹，花了钱为啥不能吃？”
“本爷说不能吃就不能吃。”
我俩吵得不可分交，徐衡一脸愧色地将食盒拎进来，“煜爷，姚公子，店小二把饭菜送来了。”
“还没给钱呢！”
“姚公子，您忘了掌柜拿戥子称银子后便收了银子？您不用再给了。”
我一拍脑袋，确实已经给过了！跟煜爷吵架，脑子瓦特了。
饭菜到了，我饿得穷胸贴后背，要去闯江湖也不急在一时，先填饱肚子再说。
我提着食盒，要抢占煜爷那书桌。
“滚。”
在书房里开吃，煜爷赐我一个滚字！那他可别怪我一粒饭一口汤一片肉都不给他吃！
“横木兄，敢问这偌大的府邸哪里有空桌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