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楚走了。
次日早晨我才发现的。
他给我留了字条。
子蕴,为师已启程回京,留给你五十两银子,省着点用。
字迹娟秀中又带着一点大气,字如其人,委实是不欺我。
五十两银光闪闪的银子静静地呆在桌上,我鼻子发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燕楚说是出来摆摊算命挣钱给钱百万买吃食,实际上却把收入大部分留给了我。他拿着点碎银子和铜板回去,京城物价那么高,够钱百万买啥吃?
我很混账,把烂摊子都给燕楚和钱百万去应付,自己拍拍屁股走人来闯江湖。可自己又没能力养活自己,还要靠燕楚师傅接济。
我怎么那么没用?
车夫敲门问:“教主,起了么?”
“等我一下。”
我立刻穿好衣裳,将银子藏在贴身衣裳里面特意缝制的口袋里,外面看起来有一点点鼓起来,会不会被人认为我胸比女人还大?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现在是个爷们,银子放客栈肯定没放身上安全。
仍去那面摊吃了阳春面,然后出发。
“教主,咱们去哪里?”
“去寺庙。”
“哪个寺庙?”
“随便哪个寺庙都行。”
那个和尚在哪个寺庙,我就去哪个寺庙。目前还不知道他在哪个寺庙撞钟,那就只能碰运气,逮着寺庙就进去瞧瞧。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化身为狗仔,但他最后脸红那一下,我瞧出他尘缘未了,他很喜欢那个姑娘,在寺庙当和尚折磨身心,却无法将她从他脑海里抹去。
难得见有情人,反正我一个闲人,帮谁不是帮,就帮一下那可怜的和尚。
寺庙多远离闹市,依山而建,车夫不想像个没头苍蝇一样赶着马车胡乱转悠,他找上了年纪的人问最近的寺庙在何处,经人指点后,便扬鞭赶马车朝着神圣的寺庙去。
一路颠簸,我摇摇欲坠,脑子里如放电影一样把前世今生的所有经历放了一遍,心犹如人拿钝刀割,痛得不能自已。
“教主,到了。”
我下马车,先伸了个拦腰,抬头一看,半山腰黄墙隐约可见。
“教主,我看着马车,您一个人去半山腰拜佛,成不?”
“成。”
上山的路布满了石阶,我拾阶而上,石阶两旁遍布密林和翠竹,上山拜佛的香客很少,肯定是个小寺庙。爬山走台阶走久了就很乏味,我给自己找点乐子。每辨认出一种树,便两步并作一步;要是接连认出两种树,那便三步并做一步;连着认出三种书,便四步并作一步。五六步并作一步,只嫌大长腿生长受限办不到。
桂花树……两步一上……
松树……三步一上……
榕树……四步一上……
因为能认出来的树全都叫得出名字,认不出来的树假装没看到,是以我就没有正经走过一步一个台阶的,全都是合着几个台阶跨一步,引得偶有经过的香客夸我腿长活泼又精力旺盛。
终于爬到了半山腰,寺庙展现在眼前。
寺庙的确是依山而建,错落有致,两株高大的银杏树耸立于寺门口,寺名为兰诏寺。
兰诏寺,古朴又有意境。
进入兰诏寺,香客寥寥,幽静而肃穆,古松和菩提树叶茂盛,还有郁郁葱葱的青竹。踏入大雄宝殿,三尊佛像慈爱地看着世人,有香客跪在蒲团上上香,和尚敲木鱼念经。大香炉里燃烧的线香味使得大殿烟雾缭绕,莫名的好闻。
来都来了,上柱香吧。
面朝佛像,我要了三支线香,点燃后跪在香案前的蒲团上,双手合拢持三支香,虔诚地拜了三拜,再将三支香一一插入香炉。然后再跪回到蒲团上,双手合十,默默闭眼。
“求佛祖保佑我的爸妈身体健康,无病无灾,长命百岁。”
我就这一个心愿,希望佛祖能帮我达成。
上完香,我捐了五两香火钱,并提出要留下吃斋饭。
离午时还有一个时辰,左右闲着无事,便双手背在身后信步溜达。
兰诏寺实在是幽静,香客少,寺里的和尚也少,这里没啥有噱头的景观,除了三尊佛像和十八罗汉像外,便是各种花木。
寺庙没啥好看的,我便走出了寺庙,从半山腰俯瞰下去,除了河流外,便是一块块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田地,平民百姓们住的房子就像一个个火柴盒,看起来很小很小。
这时,有一和尚肩挑两桶水爬上山来。一根扁担挑了两桶水,还要爬山,的确是累。我正想让到一边,可旁边是悬崖,无路可退!
那和尚低着头似乎没注意到我在,我又避让不及,一大桶水全撒在了我腿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和尚慌忙放下扁担和水桶,试图替我擦水。
“没事,我等会在太阳底下晒一晒就好了。”
我俩都是好说话的人,目光相接时,简直惊呆!
这和尚正是昨天下午找燕楚师傅给女子算命的奇葩男人!
“是你!”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施主,你认识贫僧?”
好家伙,我对他的事那么好奇不惜赶那么远的路前来找他,他倒把我忘得干干净净!
我只能提醒道:“昨儿个下午城里一算命摊子上,你要找人算命,咱们有过一面之缘。”
和尚没啥反应,提起水多的木桶匀了一半到洒掉的木桶里,两木桶装的水差不多时,他将扁担的挂钩勾住两水桶,然后挑起扁担。
这家伙,不理人啊!
我立刻跟上挑水的和尚,问:“你叫什么?”
“慧善。”
很顺耳。
“慧善和尚,我帮你挑水,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多谢施主,贫僧可以自己来。”
宁愿咬牙受累挑水,也不肯回答我一个问题!我还没问出问题,他连问题是啥都不知道,便果断拒绝!
我断定这人应该是个闷葫芦,啥事都憋在心里,昨天去找燕楚算卦,一定是他冲动之下的行为。现在他重回佛门重地,试图回归正途,不去想那些杂事。
可强制性的不去想,就真的不想吗?绝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