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喊出我的名字？
声音有点喑哑，有气无力的。
徐衡惊问：“慧善？”
慧善？
我忙扭头看向店外，他穿着一身湖蓝色长袍，脖子上挂着串珠。他的头上包了圆头巾，完全紧贴头皮的那种，不似其他男人有束起的头发能撑起方巾，他包的头巾有点奇怪，算是奇装异服了。
因头顶偏低，他的五官就异常显眼了。浓密的眉毛，黑漆漆的眼睛，肉鼻头，薄唇，偏俊美的长相却因眉宇之间寡淡气质而变得高冷起来，给人一种神秘又禁欲之感。
他的脸色说不上好，也不算坏，颧骨下的脸颊稍微有点红，依旧是那么瘦弱，却不是羸弱。
明明被王升用尽刁钻之法折磨过，还能保持这个形象，是他忍功出神入化还是为人所救？
“慧善，你没事？”
“我没事。”
慧善冲我一笑。
他上扬的嘴角，牵扯起眉眼间都有笑意，微微露出四颗牙齿，笑容幅度不是很大，但笑得真好看。
慧善对我笑了！
这世间我认为最不可能最不喜欢笑的两个人——煜爷和慧善，其中一人竟笑了！这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太惊喜了！
“快进来烤火，外面太冷了。”
我拉着他走进屋，他没有任何反抗，乖乖走进来再乖乖坐下烤火，哪有之前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感？简直是脱胎换骨了！
“慧善，喝口茶，暖暖身子。”徐衡主动捧了一杯冒着白气的清茶。
慧善接了，道谢，再轻抿一小口，“茶很好喝。”
先是说谢谢，再说茶好喝，嘴角依然挂着淡淡的笑意。慧善改变也太大了！几天不见，他从冰山面瘫男变成大暖男，毫无维和感。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改变这么大？
宋氏夫妻午休好，下楼，过来跟刘氏传人和慧善打招呼。
我瞅着快到酉时初了，便让徐衡和宋大一起去灶间准备一桌好菜当员工餐，大家伙吃饱后再好好接待开吃晚饭的食客们。
菜上齐后，大家围桌而坐。
刘氏传人看着满桌菜肴，“真没想到以虾入菜，竟能做出这么多花样来。”
这句夸奖，让全店的人都美滋滋，心情好，食欲便好，大家吃得津津有味。
刘氏吃一口菜，都要细细品味，再在一溜排开的青花瓷酒瓶里挑选一小瓶酒，那架势就跟皇帝选妃似的。选中某一瓶酒后，再倒在酒盅中，慢慢品一口。品中之后，他就把青花瓷酒瓶上的红纸黑字纸条压在对应的菜盘子底下，代表配那道菜的酒选好了。
因为品酒和品菜都要舌尖和鼻尖配合，我刻意安排大家食不言，尽量留给刘氏传人一个安静的用餐环境，把对他的干扰降到最低程度。
大家伙儿细嚼慢咽，只有碗筷磕碰声，还算和谐。
唯独宋大从刘氏传人开始选酒到品酒，一直看着吞口水。待刘氏传人选好三道菜的配酒后，宋大问：“能不能给我喝点酒？”
宋大想喝酒？那可不成！
我轻微地咳两声以示警戒。
宋大问：“姚教主，你嗓子不舒服？等会给你熬点陈皮水喝。”
我才不是嗓子不舒服！难道非要我明说？
孟寡妇搁下筷子，说：“相公，你答应我滴酒不沾的，孩子还没出生呢，你就反悔了？”
“娘子，我没有。”
“你没有？相公，大家伙儿可都听到了呢！”
必要的时候，我肯定要作证的！
宋大一脸尴尬，捏捏鼻子说：“娘子，我想问的是能不能给我喝点酒糟。”
“人家喝的就是酒，哪来的酒糟？你想吃酒糟，我给你做。”
“娘子，你真是太好了！”
还以为要引发夫妻骂战，竟然演变为夫妻合体撒狗粮？真是够了！
我开口说：“刘大哥，我有个问题不知当讲不当讲。”
“只管讲。”
“您往每一道菜下面压着酒名的纸条，那一桌人喝酒，肯定点一两斤酒或一坛子酒，不可能根据菜来点酒。您这么做，似乎不是很合理。”
我的伙计们也表示有同样的疑问。
“合理。”
“……”我酒喝的少，你可别骗我！
“别看这些酒看似品种很多，但其实就那么几大类。”
我担心刘氏传人要开始科普酒的种类，赶紧说：“刘大哥，那您认为虾状元最适合卖哪些酒？”
“因虾状元的虾口味偏重，有点油腻，配花酒解腻，像桂花酒、荷花酒、菊花酒等都是极好的。”
喝花酒啊。
真让人想入非非呢。
不过，我信任专业造酒师的选择，“那就每样花酒来一坛，价钱怎么算？”
刘氏传人把大坛、中坛、小坛的花酒报价后，我选择了中坛酒，一共五种花酒。他把带来那么多青花瓷瓶的酒全部赠送给我。
接下来进店的食客们，不论消费多少钱，每桌送一瓶，我就是这么任性。
晚饭依旧火爆，最受食客喜欢的依旧是鸳鸯干锅虾配鸳鸯火锅。至于那些赠送的酒，食客们普遍反映花酒比烈酒更好喝。
得到食客们的肯定，我为刘氏传人真诚选酒和自己的明智而高兴。
忙到戌正，我们都累惨了，怕还有客人来，索性把虾状元的大门关上。
值得一提的是，慧善虽不参与点菜、下单这些，但他把每一道菜从灶间捧到大堂里，再由我上菜，也算是帮了大忙。
慧善正在收拾一片狼藉的餐桌。
我凑到他身边，问：“慧善，你接下来回家还是留在虾状元当伙计？当伙计每个月三钱银子，包吃住，薪资不算高，但可算得上是衣食无忧，也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还能跟大家一起插科打诨。”
慧善哀叹一声，“我怕是不行。”
我给他打气道：“有啥不行的？没有人生来就会干什么，慢慢学就会了。你也看到了，虾状元的生意火爆，人手不够，一时间我也没地方找人，你又缺钱用，咱们各取所需，何乐而不为？”
“你留下我，始终是个祸害。”
慧善担心他留在虾状元，王升还会找来？“慧善，别怕！你在虾状元当伙计，有我罩着你，没人敢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