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这个人说谢崇业死了,林情牵眼眸抬了抬。
对方紧盯着她,“怎么,吓到你了?”
林情牵推开他,没什么特别反应的说,“都说了,你们兄弟的事,没必要跟我说。人死或者不死,我只是个局外人,别到时候警方查过来,连累到我就好。”
“怎么会连累到你,他是意外死的。”
身旁的男人冷漠的说着,“那天他围追我们,后来他也失足落入了水里,不过他没有我运气好,他被卷走了,下游发现了一具尸体,已经泡的面目全非了,不过看衣着和体貌,基本确定就是他了。”
林情牵抿了抿嘴唇,也许她的脸上肌肉有细微的抖动,但是这会儿正是昏暗的时候,视线没有那么清晰。
她觉得既不能表现的很在意,也不能表现的对这个消息全无所谓,就算是真正的谢崇业在面前,得到这个消息,她也会感到惊讶。
她就按着正常该有的反应,问,“真的?在哪里发现的尸体……警方比对过DNA了吗。”
“都冲到隔壁镇子了,发现的那具尸体。有熟人跟我说了这个消息,我还没有出面,毕竟那个人的存在,我也不想公开。”
“又没做DNA,也不一定就是他吧……你还是小心点,也许是假消息,故意再引你过去一趟?”
“也是。”面前的男人轻轻一笑,伸手拉着她的手腕,“你还挺聪明。”
林情牵收回手,白他一眼,“我心里始终不理解你们兄弟之间的仇恨,要是那个不是他,他还活着,你能不能跟他谈谈和解的条件,不必要非得你死我活吧,整天提心吊胆的,多可怕。”
谢崇业走过来,很近的低头看着她,“让你害怕了,不过没有那种可能了,他确定是死了,那个尸体,我看过照片了,百分之百,肯定是他。”
林情牵喉头发涩,她抬眸,与他对视。
她心情很是波涛汹涌,任谁听见他笃定的话都会心头颤抖。
但是她不能表现出不该有的激动,毕竟,现在来讲,那个人只是跟谢崇业长得一样,她其实不熟。
她嗓子有点发干,“真的吗……谢崇业,跟你长得一样的人死掉了,这听起来……也挺让人难受的,毕竟你们是亲生兄弟。”
对面的谢崇业抬手拍拍她的头发,“他可从来没把我当成兄弟过,不过我也不该跟你说这些,你胆子这么小,听了要做噩梦。晚上,我去你那陪你……”
林情牵推开他,“免了,我看到你才要做噩梦——”
她眼眸一挑,瞥着身旁的男人,伸手一勾他的领口,忽然反客为主的问,“谢崇业,你说你跟你的兄弟长得一模一样,那个人死了,而你完好无损的站在我面前,我要怎么判断,你们没有在那天的混乱里调换了身份?”
她带着几分戏谑的意味问他。
对面的男人也抬手刮弄了一下她的脸颊,笑着说,“在一起这么久了,难道你还能分辨不出来吗?”
林情牵目光落在他脸上,沿着他的五官轮廓细细打量。
她知道,对面这个谢崇业一直也不放心她,怀疑她看出了端倪。
但是说实在的,光从外表看,他跟谢崇业确实是没什么差别。
如果两个人同时站着,不说话,不做表情,她也根本判断不出来。
但是人是鲜活的,有感情的,他们看她的眼神就不太一样。
她也说不太清楚,她只知道,谢崇业看她的眼神,是眼前这个人怎么都模仿不来的。
她抬手拍了拍他的脸,不屑的说,“我一看你这个讨厌的样子,就知道没弄错——起开,我回家了。”
眼前的男人跟着她一起出门,“我送你。”
林情牵没有拒绝,路上一边开着窗,吹着风,一边说,“那个捞上来的,怎么也不能就扔在那吧,你还是派人去处理一下的好。听你说的总让我浑身毛毛的。”
谢崇业握了下她的手,“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可怕的。你也别心软,他差点害死我们。”
“既然人已经死了,还有什么仇怨不能化解的。再说我这个人一向心软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去把那个人好好处理了,当做善事了。”
“也好。人死账消,我本来也打算走一趟的。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他的拇指摩挲她的指甲,目光瞥过来一下。
林情牵知道他还在观察她的反应,她抚摸了一下手臂,一缩肩膀,“免了吧,我去干什么,听你说我都很害怕了,要是真看到了,我几个月都别想睡觉了。”
他低低一笑,带几分痛快的说,“也是,他死的可是挺惨的,泡了这几天,样子多难看可想而知,不光衣服冲没了,听说是手指,脚趾什么的,都残缺不全的,哪有半点体面可言。”
听他这么形容,林情牵深感不适,做了个反胃的动作,“别说了,我要吐了。”
“嗯,不说了,只是觉得因果报应确实是早晚会来的,什么都想抢,什么都想要,贪婪让人毁灭。”
林情牵转头看着窗外,不再和他搭话。
送她到了家,他从后座拿东西递给她。
林情牵拿过袋子,他手臂搭在窗边,朝她淡淡笑着,“回去再看,送你的礼物。”
林情牵转身想走,他在后面叫她,“做噩梦的话,随时找我。”
林情牵朝他翻了个白眼。
听见他低沉的笑声,她扭头走了。
回到家里,关起门,她才走到沙发上,将自己无力的身体摔进去。
心脏一直在颤抖,抽痛。
这个人告诉她,发现了谢崇业的尸体,还讲述的那么详细,说他死状如何凄惨。
她每听到一句,都觉得有人往她心里钉钉子。
她不停的告诉自己,是假的,不可能,才勉强没有在那个人面前失态。
她拿过手机,给丁尤尤打电话。
接通后,她一张口,就有点颤抖,“尤尤……”
丁尤尤听出她情绪不好,安慰着,“我这边还没打听到什么消息,不过,没有消息也不失为好消息。”
林情牵稳了稳情绪,“今天那个人告诉我,发现了疑似谢崇业的尸体。但是他还没有去看。”
丁尤尤沉默了一下子,“……不会的吧,既然没去看,就有可能搞错啊。”
“我也是这么想的,他故意说给我听的,想试试我有没有怀疑他。”
“这人真阴险啊,我替你出去办事,得更注意了。”
不过,就算是对方故意放消息试探她,林情牵也承认,她确实是心慌了。
她把事情详细的跟丁尤尤说了,丁尤尤拍着胸脯说,“现在这个社会,哪有什么是打听不到的——何况是这种公开的事,这事我能找到门路去办,具体什么情况,咱们得眼见为实。”
打完了电话,林情牵靠在沙发上发呆。
理智告诉她,现在这个谢崇业试探的举动,恰恰说明他还没有把握彻底占据这个身份。
如果真的发现了疑似谢崇业的尸体,他怎么会不第一时间冲过去验证,怎么还这样不紧不慢的在这里试探她。
可是现实又是另一种感觉,不管去不去想这件事,心里面都焦灼一片。
手机响,她急忙抓过来听。
那头传来男人轻轻的笑声,“礼物看了吗?”
她瞥了眼放在地上的口袋,拿过来,打开看了眼。
是一条发带。
丝质的,泛着月光似的光泽。
对面的人问,“喜不喜欢。”
林情牵看着手里的东西,“好端端的,送我东西干什么。”
“那天看着你的头发,忽然想送你一条发带,你的头发很好。”
她敷衍的笑了下,“谢谢,不过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不信你没有别的目的。”
“何必这么说,我从来没有跟你分过你我,我们始终是一体的。”
“别恶心我,有事直说。”
那头的人低低笑了下,说,“看来我以前真的对你不是很好,送点礼物都让你这么紧张,别担心,牵牵,我们重新开始,往后,我会好好对待你的。”
他把电话挂了。
林情牵鸡皮疙瘩冒了一身,她才不信他没有目的,这个人现在最迫切的就是要从她手里弄回财产。
她打开谢崇业的手机看了看,她把他的账号从手机上退出来了,也重新给他留了言,如果他再要登上来,就能重新看到留言。
睡前,仍然拿他的手机翻看。
这个人,表面上看起来挺讨厌的,阴险狡诈,但是其实,他手机里投射的他真的挺简单的。
她觉得自己像是一个侦探,从那些细枝末节里抠线索,试图更加了解那个已经下落不明的人。
她看他浏览器的时候,竟然发现他的搜索记录。
“小狗拉稀怎么办。”
“狗粮,狗零食哪个牌子好。”
……
那时候估计是刚捡到豆腐。
没想到他竟然会在网上搜这些。
“女士自驾开什么车合适。”
是在研究送给她的那辆车吗?
“三月出生是什么星座。”
她看到这个,顿时笑出声。
谢崇业这种人,竟然会想要研究自己的星座?
他都一把年纪了,还不知道自己什么星座更好笑。
她拿着他手机,突然想起来,她之前在发一篇游记的时候,引用了一段带着自己星座的歌词,然后在最后煽情的问了句,“所以你是什么星座?”
她一下子觉得这个谢崇业脑子真的有病,搞这一套干什么。
他太讨厌了。
她起身走到洗手间去,洗了把脸,一抬头照镜子,才看见自己眼睛通红。
她擦了擦眼睛,她发誓,谢崇业要是回来,她一定要他好看。
也一定……
好好跟他谈谈。
——
第二天,林情牵刚到工作室,进屋没多久,有客人来拜访。
是谢母。
头一次谢母主动找上门,她知道谢母绝非善类,心里面立刻警铃大作。
把谢母请到里面沙发上,去倒了茶,林情牵说,“阿姨,今天怎么这么有空。”
谢母对她态度永远是不冷不热的,喝口茶,“刚刚去医院给老谢拿药,回来的时候路过这儿,就顺便来看看——怎么样,听崇业说,你们俩现在还是来往比较多的朋友关系。”
林情牵没回答,沉默以对。
谢母放下茶杯,叹了叹,“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公司那边,崇业在被他叔叔和姑姑打压,差点被他们排挤出公司高层,要不是他之前在公司扎根够深,现在只怕我们这一枝已经被赶出谢家了。”
林情牵静静的等她说下去。
谢母也不啰嗦,很快就切入正题,“崇业之前就有所警惕,在海外扩充了公司和投资,那些是独立于谢家的,是他未来的发展方向,也是我们这一枝的依靠。不过你也知道了,他现在在谢氏处处受限,我们本来想继续运作海外的几个项目的,但是最近在资金方面有一些困难,牵牵,之前离婚的时候,他怕谢家的争产风波牵扯到你,主动放你自由。那时候,他把资产几乎都给你了,你知道吧。”
果然是谈钱来了,林情牵懵懵懂懂的说,“阿姨,他前几天才告诉我的,具体给我多少,我不是很清楚。”
“很多——足够继续推动我们在海外的公司和项目。牵牵,你是什么人品我们很清楚,他信任你才会毫不考虑的都留给你的,现在他有需要了,你肯定也会无条件帮助他对不对?”
谢母直接拿出来一份文件给她,“崇业是不好跟你开口的,男人爱面子,但是现在,海外的项目耽搁不得,崇业需要资金去周转,你签了这个,把资金调度权还给他。”
林情牵拿着文件仔细的看了看,很长,很厚的一沓,绝不是简简单单的小事情。
她翻看了两页,又合上,“阿姨,不该拿的我肯定不会要,不过我这儿不光有他给我的,还有我爸给我的,他不跟我商量的乱来,我一下子也梳理不清楚,我得去找律师谈谈,把账弄清楚才能再谈还不还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