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香鬓影。
白珑坐在舞榭的正中，身旁是翩跹而过的衣带。
或英武或俊雅，眉清目秀，或形貌昳丽，或仙姿逸貌，等等种种，每一个男子都是不同的风貌，每一曲清音和舞乐，腾、踏、跳、转，既柔软又潇洒，既健劲又情纵，宝带鸣玉，腰缤肌纷。
白珑视线蒙蒙胧胧。
一个碧衣薄衫的青年在她桌旁，为她斟酒端茶。他面如冠玉，身姿如琼林玉树，一行一动隽秀蕴藉，虽然这个客人不曾说几句话，可他就是从她的眉梢眼角看出了她的喜好一般，自始至终没有使她感到半分不适。
这些舞乐的男子亦是。
他们的形貌不同风格的俊美，性格亦是每一个都不与旁边人同样，这一室殿的美男子，竟是无一重样，但不论哪一人，哪一性情，都不曾使她丁点不适。
“仙人……”
一个紫衫的男郎半屈膝在她的面前，捧着一尊绯红的果儿，那尊清透盛美，盛着的仙果甘美芬香。他声如清磬，眉眼动人。
白珑低目看着眼若点漆的男郎，半晌，捏起了一枚果子。
青霜立刻笑得眼都弯起来——
他是去岁才入的香楼，进来前就知道这里是做什么的，被哥哥们教了一年，今年才是第一次出来待客。
‘霜儿，进了香楼来，就别想自己修炼的事了’
不用哥哥们说他也知道，似他这样进入香楼的，多是和他一样灵根太差，靠自己一生都无法筑基的，比起凡人来，他们或许能多活几年，可在仙修中，他们又属实是最差的，尤其他这般天生长得好的，多是从小就被买了去预备作鼎炉，做了鼎炉，人也就只有三五年好活了。青霜不愿意做鼎炉，所以先把自己卖了。
香楼会给丹药，把他们堆到筑基。
虽然不如实修的修为，可到底寿数延长了。
只要不惹怒了客人们。
‘霜儿，咱们苦乐城的香楼是最好的，做的是合欢谷的生意，你还未接待过，不知道……’
合欢谷的仙修不杀香楼的男郎。
而且她们带走的男郎，会真的如情人般对待他们，曾经有前辈，在合欢谷里寿终正寝。
寿终正寝，青霜想寿终正寝！
他激动又克制地望着捻起了玫果的女修，他从刚刚就悄悄观察她了……
她没有主动要哥哥们侍奉她，在哥哥们温柔将茶送到她唇边时，她虽然拒绝了，只是接过杯子自己喝了，但也没有不耐烦，他感觉到她脾气很好，而且她在一一看他们，她是在……挑选吧，青霜感觉到她的目光凝注他脸上，她已经有些醉了，青霜感到自己脸红热得厉害。“仙子……”
白珑就听到漂亮的男郎祈盼地说，“让奴奴侍候您吧……”
白珑看着男郎的面孔。
她并不讨厌他的长相。
就像这屋中其他男郎一样。
他们都是顶顶让她目悦的相貌，气质。她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云若比她还要了解自己的喜好，她选来的都是让她第一眼便觉舒服的。
在此之前，她甚至并不知男子竟有这般多不同的气质风貌……
她仔细看过了他们，也仔细体察着自己的心湖，是因为她没有拒绝几人的献酒吗？她不知何时已微微有了酒意……
眼前是那男郎大着胆子又难以克制直白期待的眼睛，“你的眼睛很漂亮，”她听到自己说，可能是因为酒意？声音似微哑的发笑，她摇摇头说，“不必了，我不需人近身侍候。”
男郎的神色由欣喜到失望，却不敢露出太多，只强撑着乖乖顺从的表情，依依不舍地退去。
“啊，”云若不知何时近到她身旁，轻轻啊一声，“我还以为你会喜欢他呢，这种乖巧听你话的……类型。”
白珑抬起头，就见她笑眯眯的，“珑珑都不喜欢啊？”
不是……
她张口，想这么说，却又不知为何没说出口。
也不是……
不是不喜欢，但，也跟喜欢不一样……
“哎，无妨的，不喜欢也不算浪费时间和他说话，至少，验证了你不喜爱他嘛，也算有价值了，不过——他们这么远，珑珑见得清？”她指的在五步之外跳舞的男郎们，在她一抬手之后，翩翩的舞带如惊鸿掠影般近前……
白清离到的时候，月已经上中天。
月色里，春楼的灯火昏黄又蕴红。隐隐乐声钻入他耳里，还有不知何物的香气混着笑声。
他静静来到那楼前。
“可、可是，唔，小白大人？”楼前小郎接引，看着他看不出的表情脸色格外小心。他们都不少见来捉情人的男修，别的不说，就是那位刚刚吩咐他的云若上仙，也曾经被一个格外暴躁的男修跳进去揪人……小郎只怕眼前的男修怒忌之下杀他泄愤。
白清离点点头，小郎便引着他穿楼过榭，一路上，粉香花影，袅袅莺歌。
不时有男女，姿态亲昵。
来到一座小殿阁前，那人道就是这里，“女仙就在里头……”
他点点头，提步而去。
殿阁的门扉在他近前时打了开。
一打开，霎时粉香乐音大了起来，还有舞动的人影和欢快的笑声一同扑到他的感识。
他表情不变地走进去。
“啊，小白道友来了，珑珑在这儿哦。”
那个名叫云若的声音响起，他才抬眼看去一眼，而后又把目光垂定到她旁边的……半副人影。
他走上前，那个人影渐渐变得完整。
她正坐在一张宽大柔软的椅里，放松的擒着一杯酒。
“来接珑珑了啊。”
那女修还在说着，“我跟珑珑说过了你会来，喏——珑珑，小白道友这不是来啦。”
白珑只觉微醺的醉意里抬起头来，看到自己的契兽注视着她。
“没礼貌，”她轻轻地说，“阿若在同你说话，要应答。”
“噗……”好像是云若笑出了声音来。
“嗯……”
白清离应出一声，目光却是凝着她的。
应完，他方又淡又轻微地对旁边女修点了下头。
“好啦，珑珑，既然接你的人来了，那我们就明天再见哦……”
“嗯……！”
夜半的苦乐城的街道上，惯常也是人影幢幢，然今夜，却因着某些缘由，安静到空无一人。
或者说，只有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