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关？”
“是。”
秦五点头道。
她们正在前往赤嚣谷的路上。
秦五负责为她引路。
白珑此前在灵均山修整两日，不见火炎真君再出手，她略作思量，便索性直接来离火峰。
倒也没求见火炎，只说自己欲进赤嚣谷，是火炎真君已允的，烦请他们指个路。
——早在七八年前，赤嚣谷的入口就变了，据说除了离火峰弟子，外人皆难寻。
她等那弟子去通传，不想，等回的不是火炎的怒令或其他妨碍，却是秦五。
秦五直言对她道，祖父已经闭关，但他留下令，的确允许过她进赤嚣谷，所以她替祖父给她引路来了。
白珑：……
没想到这般顺，火炎竟闭关了，还有，竟还留了令？她不由问，“敢问那令……”秦五：“哦，我去问询祖父，祖父并未否。”白珑：……
所以不是火炎真君留下命令，而是她来请求进入赤嚣谷后他们去问，火炎没否是么……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秦五：“祖父闭关并不是将外界全然屏蔽，我去问询他是知的。”
原来如此。白珑忙点头表示自己才知道。
秦五点点头不再说话。
二人所经之处，离火峰的弟子们皆向她问礼。便是遇上的金丹真人，亦主动向她招呼。白珑难得的少了“瞩目”。
秦五对同门们亦不多言，对寻常弟子便多点点头，对金丹或熟识些的人便至多加一句回礼。
这一路，白珑听她说的话不到十句。
白珑和秦五不熟，当年她进宗门时，秦五并不在宗中，后来秦鹤危出事，及至四五年后她方回宗中，白珑也是那时才知道秦氏还有这样一位五小姐，都说她天生情冷，除却修炼似乎万事不过心，那次回宗已经是近百年未回来，据说百年时间里她都在某一极寒之地苦修，而之所以回来，是被火炎真君召回，据说是为了让她回来照管弟弟……
白珑看到秦五身上穿着的是离火峰弟子常穿的赤金色法衣，但她的法衣似乎不甚鲜亮，仔细看来与秦穹的法衣极其相类，但远没有秦穹那般的耀眼、金光闪闪。
白珑的目光微上，看到她头发也只用一条褪金色的发带束着，虽高高束着，但发丝略乱，令人看到会觉束发的人不甚经心，或者说全无在意发冠……
白珑也不知因何自己关注到这些。
穿山过峰，终于到了赤嚣谷外……
从停住的位置看，山路微狭，却似平常山口一样。
白珑并不知，这个看似平平无奇的山口，实则有火炎的一道禁制，如若没有他的首肯，擅入之人必会受击。秦五看她一眼，略侧身避了开。
白珑知道这是让她自己进的意思，低声道“多谢”，便经过她大步向谷内而去。
……
原来，赤嚣谷内是这样……
目之所及，殷红得赤嚣草，从眼下到远处山边……
山峦遥青，碧色的凌峰，浓色的赤红和深深浅浅的碧青，让眼前所有亦浓墨重彩的映在她眼瞳……
良久——
亦或只是少顷，她仿佛被浓墨重彩侵染的五感才重新感知到四处……
谷中的风此时是轻的，迎在面颊，是春末夏初极其柔和轻暖的风意，她眼瞳缓缓地眨过，在这风意里回过神智。
她的视野中出现一柄长箫，浅碧玉色的箫，斜插在浩浩赤嚣红叶中，她视野犹如被箍在那处，步子如在云中，深一步浅一步的朝那箫而去。
【“……在赤嚣谷！”
“秦鹤危……！”
“秦鹤危陨身在赤嚣谷中了！”
……
“怎么会？”
“怎么可能？！”
“那赤嚣谷——不是离火峰之地吗？为何——”
“是离火峰地界没错，可那里竟隐着个远古陷阵！”“什么？！”
“陷阵，据说久远到恐怕连离火峰都还没建立的时候就设下的！不知是哪时的上古仙神留下的！隔了数数千年，不知怎样的机由才留存下，这多年不曾被开启！怎么会……唉，秦师兄真倒霉……”
“秦师兄可惜了——”“呜呜鹤危师兄，我不信！”“真的是陷阵？怎么会那般巧！我们时时进赤嚣谷，我们昨日才去过——比鹤危师兄足足频繁数倍！为什么我们没事！偏偏秦师兄……一定另有缘由！谁害的师兄？！”
“谁害的师兄！”
“谁害的师兄——定要他偿命！”】
白珑走到了碧箫的近前。鹤危师兄，以一把碧箫为武器，此便是他的武器，他的……坟冢。
【……“太可怜了……鹤危师兄连半片衣角都没留下……”
“那陷阵，何止令他烟消云散……”
“只余了一把箫……”
】
白珑静静看着玉箫。这一眼，她等了九年，可她亦知道，这只是开始——
“师兄……”她口中如同喃喃，终于低语出声。
玉箫当然不会有回应。它被隔在如火光的结界中，在它主人陨落的地方，犹如一道墓碑。
白珑立在它三步之外，再不能近。
她慢慢拿出储物囊，从囊中取出一罐酒，几束香，一碗李子，一件极漂亮的法衣。
“我的老家，要祭奠死去的人，要备他们生前最爱的东西。清蒲酒，狐尾香，我山里的酸李，还有法衣——这是我这些年见过的最好看的法衣了，幸而，是今时才来看你，不然我去年这时还定买不起，那时准备的是一件橘红色的，也不对，若去年能来，恐怕这些年祭得就不止这一件了……”
她还以为喉里的话涌在嗓口定难成声，但一件件拿出来的时候，她的话竟也一句句定定说了出来。
秦鹤危，当年爱穿漂亮的衣袍，曾因为在两件法衣间选择苦恼而被友人们笑了许久——
那两件法衣，一件美而品阶极佳，另一件更美而品阶佳，‘……实在，很难选啊……’秦鹤危不恼于友人们善意的笑话，只托腮认真地苦恼着……
白珑记得清楚，那一天是个晴好的夏天，他们都在松树下，松影和仙袂飘飘，她端来酸李子，他们都回头——‘小师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