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云头一顿,接着表情不变地走近。
山道间的人瞥见她,立时止了话。
像水一些冻结成冰。
没有言语,且随着她走近,并不掩饰地避她。
很难说并非故意让她听到。
白珑没有言语。
她仿佛没看到,直接走向这一行人的领头之人。
那领头人是个金丹真人,且已至金丹大圆满,不定何时就要冲劫化婴,看到她,也有不喜,不过到底是尽职之人,言词凝练地安排,
“灵均山白珑,巡守路径从此到此。”
如法器炼成的舆图,精细精确显出她被派巡察的山域。
白珑记下,“白珑领命。”
她的声音也凝练疏淡,没有刻意融入,也没有敌对之意。
首领真人点点头,将巡守事项一一她。
她先领命而去,听到身后金丹凛声,“巡守为重,不要让我知道你们多生事端……”
白珑被派守的地方是后山大界。
确切说,他们这一行人应都是。
白珑不知宗里总共派了多少人巡守后山大界,但想也不会少。
她这两天里去藏书洞查找了关于敬奉大典的记录,还请教了小师伯,敬奉大典的举行,比她预想中更为庄严宏大。
‘要请仙祖出山。’
彼时小师伯正色地说出此言,她惊愕到无言。
‘当然,是我们极力请,至于仙祖他会不会出山……’
小师伯的正色也只持续那么一句话,就朝她眨眼。
白珑也才知道,敬奉大典竟是要,或者说需仙祖也参与其中的……
‘参与啊,说参与也不错,其实,’小师伯似是犹豫了下,小声和她说道,‘敬奉大典的敬奉二字,以前就是指敬奉他呢……’
……什么?
她彼时才是真切地惊讶了。
‘嗯……就是,他是我们修界修为最高的你知道的吧,近神的存在。’
白珑当然知道,他们宗之所以是三大宗里默认第一宗,就是因为天元门和紫微山的仙祖已经不在了,只有他们仙祖还在……
‘千数年前,他比现在——还要强大。’
什么……
‘嗯。那时修界还未遭到那场大劫,他的强大是如今的我们无法强大的存在,所以,那时的敬奉——其实是向他们敬奉。’
当年的三大宗,各自都有镇宗的仙祖。
敬奉,求祷,祈祝,然后,修界就真的得到他们的降福。
白珑张着口无法言语,小师伯轻轻道,‘不然,我们那场千年前劫难是如何度过的呢……’是整个修界向他们乞求,他们以身献祭,修界才得以渡劫……
白珑回想着小师伯的话,到了自己巡守的始地。
彼时的三位仙祖,陨去两位,唯有的一位,因为重伤在此闭关疗伤,千数百年不曾出……
这就是,仙祖他的闭隐之地吗……
白珑落在幽邃的山径上,看着近在咫尺的山界,这还是她第一次,离后山界这般近……
山风拂绕,山径静幽,那道结界据说是整个修界都最强大的界,她曾在记载曾经那场修界大劫的事记中看到过,据说后来,仙祖他闭关时曾有天雷降下,但是天雷也不曾劈开他的界……
好强……
她在彼时第一次听说后产生的心念,此时想起又不禁浮现。
她亦不禁看这道界——它看起来几若透明,若不是事先知晓此处有界,恐怕便是修士的感知也会忽略了它,它也没有她惯常所知的强大结界那般不容忽视的威慑——
那种不须靠近,往往远远便能威震来者——此处有强大结界,若要小命,切勿靠近的震慑力。
它就像一道没有任何害处的水帘,或是清轻的幕布,白珑感觉不到任何它会伤害她的威势。
她站在山道原处,离那道界说近不近,可说远也的确已是离它最近一条山道了,她就这么立在原处,禁不住看了它好一会儿才挪回了注意。
她要巡守的范围并不算小,是沿着这条山径,或者说围绕这道山界——往常他们不被允许靠得太近,她在灵均山遥遥看到后山界的山群,知道它范围广大,但真正靠近了才知,它比远看起来更高大。
宗中前山的诸仙山已经足够高大,但后山界的看起来竟比它们还要高出两倍,这还是她肉眼所估量,更不要说它并不是单单一座山,而是一个山群,遥遥渺渺,巍峨绵延。
白珑在的灵均山其实是宗中位置极佳的脉山,因为它与后山大界遥遥相对,已经算是离后山界较近的地方。此时真正靠近了这后山界,白珑也才真正感到……
什么叫修炼绝佳之地。
它的灵气清灵充盈得她后知后觉才感到——原来她刚刚盯看着山界近乎呆愣了,其实亦有这里灵气充裕的缘故,她之前只在书里看到过,这种陶陶然的感觉其实是“醉灵”……
顾名思义,是因为灵气突然太过充裕,习惯了灵气乏乏的修士便会有这种醉陶之感,就好像酒喝多了会醉,灵气乍盈,就叫醉灵。
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没想到真有这样……
“后山大界,”她口中喃喃,“这就是后山大界啊。”
单是大界外已是如此,那内里呢?还有最重要的,竟布出这等结界的,仙祖大人……
上清宗的弟子们间其实有一样小仪式的,那就是在重大的事前都会向他们的仙祖大人悄悄祈祷,虽然年长的师姐师兄们也都说不清这种传统是从哪时开始的,也说不清到底谁那里管了用,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传了下来,还成了习惯,白珑只在最初进宗的那一年跟着鸾鹤师姐她们、以及后来的一二年后祈祷过……
第一次好奇、以及想讨鸾鹤师姐她们喜欢自己,第二次……她病急投医,其后其实已经漠然了的——‘啊,果然没有用’的漠然。
然此时不知为何,兴许是醉灵的缘故,又或者仙祖大人的山界竟如此无害……她手握着自己的剑柄,神情是担任巡守重任的正色,却低垂了下眼,另只手抵在鼻下,轻轻咳一声,“仙祖大人在上……”
“愿我……”
我什么呢?
她思及自己这些年,她虽心底里有一股倔牛般的力不肯信自己“克煞”的命,但诸事种种,让她常常有种自己在什么人的掌中——或许那就是她的“厄命”——她被那恶掌玩弄之感,所以她许到此处便噎顿了住,“愿……”
“愿我的契兽,小白,白清离,以后自由,顺遂如愿,不要受我‘恶运’影响。”
是了,愿这个如今和她牵连最深的顺遂如意,其他已被她牵累的,她自己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