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珑在前两日已经去过任务堂，去交接自己这段时日用过的灰石。
灰石。
她有些习惯这么叫了。
只是没想到任务堂里也会这么叫。
她去交接时，第一次从李真人口里听到，惊讶一息。
李真人说，‘无甚奇怪的，现在大仙宗里能捉妖鬼的太少了，他们能捉，叫灰石白石还是任务石都无所谓。’
白珑听了这话先是明白她口中的‘他们’是指那些黑市贩灰石的人，继而便迎着她的目光耳上一热：
李真人口里的灰石任务石都属正常，只那句‘白石’，约莫有些调侃之意——
白珑在外捉妖鬼捉得凶，且她比旁人似乎都手段厉害，她捉妖鬼不拘妖鬼多凶恶，也不挑地方、染了的人，她通通都捉，且都能降服了去，久而久之，竟有传言说她手里的灰石厉害，她之所以捉妖鬼厉害，正是因为她的石头厉害，他们把她的石头称作‘白石’，还真有人信了，真的向她求的……
李真人的神色，显然知道此传言。
不过她虽调侃，却无恶意，白珑便也只尴尬一下便轻咳一声，含糊道一句‘真人见笑’。
她倏地感到李真人话里还有隐着的更深的意思，‘灰石，和任务石……’
李真人颔颔首，‘是一样的。’说完低头看她详细写下的妖鬼记录，仿佛这句答的她没甚大不了，白珑却陡然明白了，灰石……之所以在外有那么多流通，是宗中……默许的，或者说……
它们本就是任务石。是宗里流传出去的……
‘没办法，’李真人叹息，‘妖鬼灾祸太多了。’
靠宗门根本没办法捉尽、或者说杯水车薪了，所以，即便这石的流通会在黑市造成一定的乱相乃至死伤，也要把石头传出去，送到能使用它的人手里，即使在真正到达之前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可也必须这么做。
白珑于是才知，原来，形势已经严峻到这般程度。远比她想的更要严峻。
‘不然，今日失的是一家族，焉知明日不会是一城、一界？’
李真人的话让她头皮发麻。
‘再不然，敬奉大典为何举行……’
……
初晓，天际破开朝霞时，白珑也睁开了眼，躺在榻上将这些事都过一遍，她起床来到窗边，开了窗迎着晨光吐纳。
她休息得很足，应当是她这十年修炼，修为到底比以前进了两阶，她即便从西洲到现在一直奔行，日里夜间常常不分时候捉妖鬼，然到休息时便也能一下定神，休息的时辰就算短，清醒来却也神清气灵，精神颇足。
今日也是。
在窗前吐纳少息便收势，她想着今日的事，一面想一面收拾自己。
今日起她要开始执行巡守之务。
几日前小师伯与她说后，后来直接让人给她送了确切的时间和到时去哪，她思度着可能负责此事的人也不欲与她直接说，便也只谢过小师伯，并未再自己找去主峰。
小师伯给的日子正是今日，要她辰时到地方，所说的地点正巧在灵均山近处。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就是灵均山之人的缘故？
她换了宗门的蓝白法衣，听到隔壁动静，是清离也起了。
果然，不多时他出了门，到了院子里，见她的窗开着，便径直来到了她窗下。
白珑自己也没发觉，自己看见他就不觉隐了笑意，看着他近到窗前，便不禁笑道：
“契约能叫你感知我的心绪，难道也能感到我什么时候起床不成？”
等她收拾好吃了他准备的朝食，她便准备往外去那巡守的地方，只不过走之前有些不放心，问他，“真不要我和你去吗？”
两人已经出了草屋篱笆院，在院门前，他准备去送她——到山界那边，白珑则问他需不需她先带他去前山石洞府那里——
他昨日就说帮她看着两只妖少年，她方才原想自己和他过去一趟，毕竟虽说两个妖都曾见过他，可他昨日一直隐着不曾露面，她便想自己先带他过去比较好，再则，她虽没说，但心里有些担忧他是否能和那两妖相处好……
狐妖慧黠，猫妖矜骄，两只都不是十分容易相处的，且单看他们两个，昨日气氛便微妙古怪，她如何放心心思直白的白清离一人过去……
怎么想他都是容易被两妖合伙哄了的那个……哄倒不怕，就恐怕他连被“欺负”都觉察不出来……
然没想到她第一次说和他去时他道不用，‘职务要紧。’白清离如此道。
白珑看着他清澈的毫无所觉脸，到底没说什么，只是这时出门了，禁不住又问一次。
“不要。”他摇摇头，大约也感到她的忧心，只是愈发诚挚的看她，道：“我会看好他们的，不会让他们给你惹麻烦。”
白珑张张口，到底隐了忧心，点点头，心道也罢，左不过是在自己山中，他和她关系近那两妖也都知道，应当不敢太过，出不了大事，等她回来再细问一番，真有事也能快察觉到……
“也好，反正你是主他们是客。”
“今日你便在山中等我，近日敬奉大典往来的人诸多，我看到不少外宗的元婴，为免意外，你先在山界里等我。”
“等我今日再看看，若是无事，回来了再带你出去。”
说话间他们到了山界边，白清离只听着恬静的点头，白珑摇摇手示意他回去，便飞身出了山界。
*
一出山界，便感到了许多不同的灵息。
她要去之地就离灵均山只有三个山头。
短短三个山头的路途，竟就看到远远近近数波往来的人列。
白珑已从小师伯那里知道这次敬奉大典不止是上清宗的事，亦是整个仙修界之事，不单天元门紫微山两个数二数三的大宗须会来人，其他的大大小小的仙门亦是需要。
昨日的灵息似乎还没有今日频密，所以，随着敬奉大典将至，宗里的来人一日比一日多。
她静静看在眼中。
……
“真真晦气，这么多巡守的道友同门，怎么偏摊上她……”
“呵呵，我前日就算卜过了，卦象显我运气不足，是青龙受困的卦象，呵呵……”
“要不是敬奉大典，谁征召她巡视啊……”
“我问过了，还不是因为灵均山仅存她一个，怎么好略过？”
……
白珑还未飞近，便先听到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