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便是灵均山了。”
白珑道,“你可在这两山中,除了前头的山顶,去哪都可。”
灵均山是两座山,一前一后,前面的主峰,后面的较前山略矮,白珑的洞府就在这里。
说是洞府,其实是一所草屋。
草屋木制,外面围着一圈篱栏,松松略略,内里的小院则种了药草,中间一条石块铺成的路,不过那石块们也大小不一,不似精心铺就,倒像随意寻来些石放在土地,再远处是两棵青松,
屋也不是华丽高堂,亦不是峻奇洞府,只是几间草屋,从纂刻的纹符和加固防护的符器看,是她自己造盖——这般种种,勉强可称一句朴实无华。
此时她便安置他坐在椅中,那椅也是她惯常之物,藤织编就,宽大舒适,坐也不硌,她将储物袋剩余的灵果都掏拿出来,又从屋里抱出一篮子,桃红橙黄,正也是她此前摘的一些灵果。
“你想吃什么也尽可吃。”
她道。
这般说完,却微一顿,“我需出去一趟……”
任务石在她进师门后就反应不断,是促着她交回它的意思,但她此次出去却不是为它,确切说,不只为这个……
然而她的话说出口才意识到她似乎这短短时候就对他说了好几回叫他‘等着’的话,是以后面那句“你可在此等我”的话就滞了滞,到底没说出口,只道,“那,我出去了。”
两个人,一个站一个坐着,他微仰头看她,白珑见他没有惶惑,也没有不安,最后看他一眼,离去。
她没有离太远,而是到了距离灵均山颇近,但颇偏僻的一处狭地。
说是狭,实则也有丈许宽,只不过长了许多果树,那果树生得繁茂,树下也长厚厚一层毛茸茸绿毯,才显得愈下不得脚。
白珑虚踩在一桃树下,除了桃,还有李树、柰,朱樱等,是一小片果林,当初她初到修界,跟随灵均修习辟谷,却总贪食——大约是饿得狠过,身体不饿,口舌却总也捱不住,灵均气得跳脚,不过末了还是弄了这么株果林,‘你若吃,便吃个够,只不过这些没有灵气,我看你吃还是练功!’
如是半年,她从一开始止不住,末了还是练成。
这会儿她摘了一个李果慢慢吃了,李子酸,她却吃得面不改色,不过这里的果子再甜也无人摘,不含灵气对修士来说食之无用,他们辟谷之后吃的,都是含灵气的米粮肉果,口腹欲是一,最重要的便是有灵气。
一个小李子啃完,便乍然一道身影,“小珑儿!!”
只见这身影凭空而现,声音是饱含热情激动,“小珑儿——啊!!!”
却是一个元婴修士,用了那瞬息移身之法乍然而现,
他待被看清了,只看得穿一身白衣,衣裳——是中衣,他的鞋也不见,一双脚赤着,头发束得齐整,然而冠也不见了,他对这一副不整衣冠没有半分不自在,只欢喜无限地:“小珑儿!”
他相貌年轻——修士的相貌本就和岁数不相关,犹如眼前的元婴,相貌却似二十,他长得俊俏,气质无害,那眉眼弯下,遍生亲近,
白珑略微退后了一步,“师伯。”
被她叫做师伯的人道号杳冥,是当年灵均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亦是宗中御兽峰的峰主。
白珑的信正是写给的他。
此时杳冥见她,双眸润湿,他激动而感怀,“小珑儿,想师伯了是不是?呜呜……小师伯就知道……”
白珑幼年时,才到宗中,处处无错,被称赞沉稳机敏,只有杳冥,道她‘还是童儿呢’,便带她游逛各处,灵禽园里骑仙鹤,在一群小修士里混天混地,还有几回把她‘偷’出了灵均山,把她带到山下仙城,虽然本意是带她取乐玩耍,但常常变成坑蒙拐骗——他被坑被骗,但那亦不能说不是一段欣悦的记忆。
她那时便唤他作小师伯呢。
白珑神情缓下,眼看着小师伯“熟悉”的样子:
年轻端正的皮相,没有寻常元婴那般威压难近,反而令人觉得可近无害的气质,但就这一个好身貌好本事的元婴真君,穿了一身破衣烂衫——短打的,露着半个胳膊和小腿,应是他手脚长的缘故,往下,两只脚蹬着快破散开的草鞋,再往上,头发倒是束得齐齐整整,不过冠和饰都不见了,十分得朴实无华。
——这位小师伯,最是心善,乃是宗中上下、乃至三宗都有名的“老好人”。凡求到他面前,他几乎没有不应,心软多怜,因而常常衣饰不整,乃是他见人可怜送换出去,或干脆被人哄骗了去……
白珑就亲眼见过他三步遭一大骗,五步遭一小骗,连买东西都比旁人贵!
只不过近年她避他,倒是他,没有半丝疏远……
她心中叹气,面上只如平常,道,“今日寻师伯,是有一事求教。”
桃李果香隐隐,杳冥立时忘了要她回答是不是想他了的话,立时问什么事,白珑道:“解契之法。”
她在回程不时回想,发现看过的书中提及解契的甚少,更遑论其中的功法,她原想回来先去藏书阁——虽然她阅看过的书众多,几乎筑基可看的都已看过,不过定有没看过的,但……
她想起人形契兽在柳树下呆坐的模样,又想起他这一路乖顺跟随……到底是,躁了些。
她明晓自己略心急了,不过还是寻了杳冥,直接向他求问解契之法,他是御兽峰的峰主,恐怕宗中再没人比他通灵兽之事。
她未说夜雾林,也不曾说人形契兽,只道解契的法子。
杳冥道,“哦!你结契了!”
他是御兽峰的元婴,自然看出她契纹,不过还没来得及夸贺她,听到她问解契,立时,“师伯知道!”
他显然很愿意为自己疼爱的师侄女儿解惑,立时道来几种法子,“法子不止一种……”
白珑听得认真,杳冥道功法可从契主、从契兽、到二者兼顾,这三方来说,粗粗可分这三类,“不过不急,你要学,我回去便刻录了功法书来给你,你先通识,再练,届时事半功倍,哦,还有解契丹,这个也不急,我给你炼一炉,那个麻烦些,不过也不是大事……”
他说:“咱宗藏书洞没有解契的功法书原因也有这,功法不是人人可练是其一,再就是解契丹,解契要服它,不然反噬太重了,你才筑基,须得等我丹炉开了,解契丹成了再解,不然先习得了功法也莫施术,切要记住。”
说完看她,却见她怔了一下似的,不待他说,就听她徐道,“反、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