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竟隐她的记忆……废物……】
识海中的声音翻腾着恶怒和几乎抑不住的躁动……
【住口】
他也第一次……抑不住得反击了祂……
“清离？”
榻上，白珑喝完了那安神汤，朝他递碗，发现他在发呆。
出神。
她偏了偏头，唤他。
白清离一下收回神。
肉眼可见的，他身上凛了那么一下。
白珑眼看着他，眼睛丁点不眨，他反而在她的视线里不与她对视，只伸手接过空碗，“我给你盛……”
……
同一座宅子的另一所小院子里。
申屠朔也坐在床上。
他声音神气十足地指挥着云若，“那里，那个红色的衣箱里，银红色的那一套，还有我的桃花冠，还有同色的发带，你好好看哦，别拿岔了！”
云若被他指挥得这边翻来那边找，嘴里禁不住嘀咕。
申屠朔耳尖地听到，“你说什么？！”
他长的耳朵都支棱起来：“这可是关乎我十年后第一次见白珑道友的第一印象，你难道不想我打扮得好好的给你长脸？还是说！你根本不想让她看出我和你感情多好——所以我才依旧那么容光焕发，神采依旧？！”
“不、不是……”
云若难得弱弱的。
兔妖却一下不知想到何处，眼睛都激红了，“你就是这么想的，你就是，你就是不想看我了，不知道看哪个妖艳贱男……”说到后面，磨牙切切，兔耳都竖直起来。
“不是……”
云若无声叹气，声音却温柔得像化了。
她走近来，在他的床榻边坐下来，牵过他的手，“不是啊，我现今十年，何曾看上过别的男子，只有你呢。”
“真的？！”
“当然是真的。”
“唔，那我就，放心那么一点了，”他用手指比划，“就这么一点。”
下一刻，他的就被云若捉过去，她低头亲他那两根手指，申屠朔的耳朵一下变成了烫红的颜色……
兔耳雪白，所以变红时才这般显目，与之相对的，他的发色亦已雪白，与他的本色已经趋同……
兔耳不论竖或垂，不是他故意变化出来博她喜爱的，是它们已经不能被收起，而他的眼睛……
云若抬起眸，但只见兔妖的眼睛已经变成鲜红，那一双饱含欢喜爱她的眼睛，其实眸光已经不能聚焦对她……
……
“他寿数不多了。”
在带白珑进到申屠朔的小院前，云若与她说。
虽然白珑在此前已经隐约觉察到申屠朔可能发生了什么，可乍然听到这话还是怔愣了。
云若：“不要多想，他是……寿数要到了。”
不是其他的缘故，而只是，寿数到了而已。
白珑当然知道就算是修士，若修炼进益比不上寿数，亦有自然陨落的一日，甚至于，在修界这才是许多修士会有的结局，但，她只是没想到申屠朔竟会已近寿尽了，“他……”
“他们妖族的寿数算法与我们人修不同。”云若摇摇头，温声言。白珑亦在此时才知道，她前番去妖族，一半的缘由正是为此。
“去见见他罢，他一直精心准备嚷着要见你，”云若说着看到的表情，“不要这个表情，咱们修士虽然没有‘老’，可到底生死亦还在此道之中。”超脱出此道，才谓之得道。
所以申屠朔寿尽亦是天道之下的正常。
不过眼底到底不同言语的坦释，一层阴晦不深不浅地铺在眸底。
……
申屠朔执意要见白珑。
在她来到后，又让云若和白清离先出去。
“我要跟白珑道友说说你这十年——哼，冷落我十年，让你好友知道你是个多么坏的女修！”这是对云若。
“小白道友，哎呀，昨日我不是同你商量好，借你‘主人’跟我说个半个时辰、唔，半天的话嘛，你不能才过一日就忘吧？”
三人都知他说这些是为了请他们出去，为了单独和白珑说什么。云若含着笑，即便申屠朔的眼睛已经看不到她，她也笑得温和，故作苦恼地配合，“这下阿珑珑要替你讨公道了……”她配合的出去，倒是白清离，多看了他一会儿，在白珑点头示意他后才慢慢退出去。
“真好，”
“你和小白哥终于互相诉情了？”
房里只剩两人，申屠朔开口便道。
白珑没有正答，也没说他执意单独见他就是要说这个，而是看着他有些不解地问，“为何出此言？”
也是奇，两个人此前从没单独交集，这会儿的申屠朔却一下了了她的言下之意：
——你已经看不到了，看不见他们，为何说这话？
他不甚雅观地翻了个小小的白眼，“我就是知道。感觉。你难道以为我在合欢谷的地界待了十几年是白待的麽？”
他的语气神情是与在云若面前时截然不同的模样。
尤其，他已是维持不住人形的半妖化模样，那一双鲜红的白眼翻的，妖性纵腾。
他的毛发和皮也是，白得近雪，是一种即便没有耳朵、妖相露出，也一看便不是人族的妖异。
白珑细细看着他的形貌，“你，出何事了？”
她这一句实在是出口得突然，也好像完全没有因由起源，但就是这一句，让申屠朔的脸色一下子变化了，“你……！”
他好像是愤怒，羞耻，凶戾，恶狠狠？白珑只觉这一瞬里他的情绪爆发得混乱又激浓，她甚至感到他就要维持不住人形，但他还是忍受住了，用一种极端的克制后的僵硬，猩红的眼直顶盯对向她，“你，不可以，和若若说……”
说什么？
白珑感知里极快划过了什么，但并不明晰，然这在此时已经足矣，她已然明确申屠朔隐瞒了云若一件事，而这件、不，或者说这些事才是他执意单独见她的理由……
但她没有立刻保证。
“我是云若的朋友，”她说，“如果我判断替你隐瞒会损害云若，我会说。”
“你！”申屠朔先怒，继而却哈哈大笑起来，“哈哈，我就知道，好！不枉我知道……”
知道她对云若是真心的。
虽然，申屠朔所知所见里，她们的共处时间并没有那么多，甚至此次再逢是相隔了十年，可他就是感到了，感到了这个女修不会负云若的情谊。
“你，来。”
他像是快活得难以中止笑意，朝她招招手，声音也轻轻缓缓地说。
而后他取出了自己一只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