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山风悠悠拂过,灵均山久年不开的迎客堂重新被打开了,幸好是自带法术不曾有尘灰,不然在两位远客的面前恐怕要失礼了。
主座空着,原本,白珑请妖王坐上位,但她拒了,道,‘我原是客,应拜访你家师尊才是,既然山主不在,此座便空留罢’,于是坐到了右手边。
她的手边落座的是狐族长,胡夷。
作为陪客的杳冥坐在左面第一位,白珑则是在二。
落座后不久便有香茶灵肉送上来,只不过与旁处颇不同的是,这里送了茶肉来的不是道童或侍人,而是几只鸢鸟,它们扑扇着翅膀,也不知怎么固定了头顶的茶盘和碟盏,但就那么稳当当地置在了桌上。
虎王见状笑眯眯:“未曾想白小友也于禽道有此精通。”
虎王原就是虎妖,虎兽,通万兽万禽,也可驭使万兽万禽,此番是夸赞亲近之言。
白珑略微一顿,心中道精于此道的另有其人……不过面上没有异状,承了她的友善,从善如流地接过了话头。
既是为寻她捉降妖鬼而来,自然此事才是重点。
狐族长道,“是我的一个族女,被妖鬼器所摄去……”
胡夷道,她的族女名唤小千,约在半载前在族地忽然失踪,她们查了许久,最后确定小千是被妖鬼器捕了去,而今又过数月查寻,约莫确定了那妖鬼器所藏的地方,他们族中几乎没谁擅长对付妖鬼,为求保险,因而来上清宗,特请借一个能手,与她们同去救小狐。
胡夷道,“白小友年轻有为,听闻先才捉降了几十头妖鬼,倘若白小友肯相助,必是我狐族之幸。狐族虽不如贵宗深蕴,却也必不令小友白去一遭。除此外——”
她看向妖王,妖王说道:“此桩事对你们人修来说或许还有一件必须考量——我们要去的地方,唔,用你们的叫法,那城叫独乐城。”
“啊!”杳冥忽而惊出声:“那可是危险的地方!虎虎你先前怎没说!!”
虎王略略看他一眼,那眼神透着些一言难尽,仿佛在说早把他看透,她转而继续对白珑说道,“本王既敢来借人,就有把人怎么带走怎么送回的把握。白小友尽管安下心,只需你考虑破毁那妖鬼器,其他一概有本王。”
她又转向杳冥,笑着保证道:“杳冥兄在此,给本王也做个见证,若不把白小友全头全尾的带回来,你尽管去寻我——本王自己的虎头赔你。另外,本王旧年与灵均子也算一面之缘,白小友既是他爱徒,本王便再诺你一桩,他日,倘你有求到本王,本王必应你。当然,不损妖族的前提下。”
她笑眯眯的样子,半点看不出是能一口吞掉人的虎。
杳冥大喜,“啊呀!小珑儿!赚了!”
白珑:“……”
她尽量淡定地将对小师伯点一下头,而后对虎王二妖稳重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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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虽已应下,却没有立时出发,白珑道需一日做一些准备,虎王亦道,正好她需再找慈章宗主说一说此事。
倒是临将两妖送出山界时,王花挑眉含笑着对她说,“常听闻你好独来独往,还以为你要先提醒本王你的‘克煞’名——好将本王吓退呢。”
白珑:“我以为师伯已经提醒过了。”
杳冥:“什么‘提醒’!那都是以前的事了,如今我师侄女十年多没出事了!”
……那是因为她十年多没在外行走。
白珑轻咳一声,“便是师伯不说,想来妖王您也早也知晓。”
“哦?本王耳目这般灵通?”
“不是,是我的名声足够响亮啊。”
妖王一顿,哈哈大笑起来。
待她们走了,她连忙问小师伯:“妖鬼器是什么?!”
“啊?啊,妖鬼器是……”顾名思义,是拥有与妖鬼同等害处的邪器——
要知道从前只有人沾染妖鬼气变成妖鬼,这十年来,却不知为何,有一些器物竟也沾染了妖鬼气,最初还只是在人身边久了渐渐影响人,后来愈发邪,而今有已然成妖鬼器的邪器,它们似器灵生出了灵智精魄,但不同的是它们全然由妖鬼气熏养而成,而它们本身也反哺——仿佛为妖鬼气觅食一般,捕食、污染修士们。
杳冥不及问她十年怎么样,就糊里糊涂地先为她解了惑。
她又连问,“那我那几十颗外面收来的灰石,也不是奇事了?”
“灰石?哦,灰石!不奇怪,这些年,妖鬼渐多,自然有遭了妖鬼的地方到处求这种石头,”杳冥说到这里,才看起来正回了神,他露出怜悯惋惜的神色,“有人求,便有人卖。”
不单单东洲,偌大修界,三大宗之下何其多中小门派。
何况,“妖鬼频多,收服妖鬼的弟子却增不得那般快,”他抬起眼,第一次眼神里带了些重量地看她,“阿珑珑,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有降妖鬼的天赋。”
若禁绝了灰石,难道要那些人的命?
白珑沉思片刻。
这沉思也就片刻,因为杳冥说完这话就从话题里出了来,连同他的情绪也一并出来了一样,“阿珑珑!”
一模一样的称呼,全然不同的语气!
“你这十年去哪了!!为师伯好想你,好挂念你!!”
好吧,这才是她熟悉的小师伯。
这熟悉的感觉立时将白珑拉回了现状,她请小师伯去山亭落座,两师侄重新说起十年的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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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花与胡夷也在说事。
胡夷:“当真不需做些准备以对那克煞之事?”
王花:“不需。”
胡夷忧虑:“你我倒无妨,我忧心小千。她道行尚浅。”
王花:“不必忧,我预先有准备。”
“嗯?大王的准备……”
王花从袖里一掏,掏出了一棵人形三岁孩童状——却头顶一株花草的小妖——仔细看,那小妖头顶的花草,花乃金色,只一朵,其下却四片小圆的叶子。正是被称金花妖的小妖怪,此时被大王抓在手里,瑟瑟发抖着不敢挣动。
胡夷:“……嗯……嗯?”
王花满脸“你放心”地说:“我打听了,这是能有好运道的部族,咱们带着他,到时候给小千,一定不叫她被那白小友克了。”
胡夷:“这……能行吗?”是真吗?她为何从未听说过……
王花笑着把小妖塞回袖子里:“行,怎么不行,爱卿就相信本王好了!”倘若真是天定的恶煞之命,第一仙宗的元婴真君们,岂会留她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