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清宗,主峰。
威正的堂上,两位妖族“来使”赫赫威威地坐着。
说是来使,其中一位是狐妖族的族长,另一位则竟是妖王。
此代的妖王乃是出自虎族,虎族历代姓王,此妖王姓王,名花,乃是一头斑斓黄虎,此时化成了人形来,一身斑斓黄纹衣,一双眼睛如黄宝琥珀,便是不能识辨她妖族身份的人,也能看出她身上那股特有的精气神。
她的另一边是狐妖族族长,着的是黄褐色的衣,神态儒雅,她的人形看起来已有些年岁,约莫是凡人四十来岁的样子,坐在玉椅上似各家常见的温温和和的长辈。
但相陪招待的鸿庐峰的几位金丹脸上就不算那么温和,因为这虎王才进来没有两刻钟,就已打破了他们两扇门扉。
以她的话说,‘既然你们上清宗这么没有待客之道,打你们两扇门出出气也很有道理吧?’
有没有道理你是真不知道嘛?金丹真人们心中表示呵呵,要不是打不过他们真想也跟她比划比划道理。
还能带笑的也只有鸿庐峰的掌峰中庸真君了。
“所以妖王的意思,欲借走我们整座任务堂的弟子?”
中庸真君笑诧道。
虎王没多看他,却看向最上首——那里隔着一道帘,帘后是慈章真君。王花道,“我都亲自来了,若不带千八百人回去,多没面子?”
帘子后,慈章真君笑出了声。“整个任务堂,擅收妖鬼的弟子亦不足千八百,恐怕不能满足虎王。”
虎王和狐族长此来,是求助。此前,狐族长彬彬有礼道了自己族中心爱的小辈疑被妖鬼所摄,至于去向,她们已掌握,只是族中少有精于降妖鬼之能手,而她不敢那小辈多受险,因此,前来向第一宗求借擅捉妖鬼的道友前去襄助。
而后虎王张口便要一千人……
有一个金丹道行浅,略失态,被虎王看到了,她一爪拍碎了两扇淬炼精铸的门……
——倒也,没有真君真与她计较,一则,盖仙界都知道妖修性子迥异,与之计较倒也失了体面,再则,这虎王着实精明得很。
是了,这位虎王王花,是一任精明的妖王。
这是已从过往诸事里被几大宗上层真君们作了共识的。
若有人单以她表象就对她掉以轻心,那才要掉进她的圈套。
没看,她虽张口要一千人,但这耍赖般的语气,任人都听得她是在“漫天要价”吗?如此,正是给了上清宗还价的“余地”啊。
此时,听慈章真君如此说,果然,她只喉里哼噜一声,没有咬着那一千不放,只是黄澄澄的眼珠一转,“那吾不管,反正给不了吾一千个,那就得给吾最能耐的。”
她说到此,外面忽然有人来见,等人进来,却是一身墨绿衣袍,焕然一新的杳冥。
他兴高采烈道:“小虎虎!听说你为抓妖鬼的事来?我这里有个人选!她刚刚抓了一个村——整四十户的妖鬼!你敢不敢用?”
这话说得!
王花和杳冥算是旧识,也算详知他性情,因此才没翻脸。
她啧地一声,白牙森森笑,“谁?”
“当然——”杳冥没说完,看上首。
中庸真君呵呵笑着抚了抚黑须。
上首帘子后的慈章真君少顷才道:“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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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珑彼时问完了那大郎,未多犹豫,便决定先回往宗中。
待回宗门,她径直将几十块灰石带去了任务堂。
“是——白煞!”“她怎么——!”
“她就是传说中的——克煞?”
“嘶——怎那么多任务石!”
“她的修为——”
多年未出现,这十年来新入门的弟子都未曾见过她真人,而那些旧日的同门们在她未出现时自不会多加关注,此时她突然出现,大多数人就注意到她的修为——
“筑基……快圆满了?”
“竟……筑基圆满了……”
筑基圆满,距离结丹只有一步之遥了。竟……
彼年,与她同时的入门的人大多修为不及她快,如今十年过去,他们中的大多数能进一阶已是极好,但她竟进两阶,不,应当说快三阶……
切切嘈嘈之声,不知哪刻竟默了去。
白珑未多停留,只将灰石和自己提前写好的此事事由一并给了任务堂值事,便径回灵均山。
灵均山外,白清离正在山脚等她。
十年未归,她才看出此处的树木些些长大了些,另有此前山中不曾常见的禽鸟小兽在山间多处做了窝,除这些生机变化外,山间的一切都不曾有潦乱芜杂之相,是白清离……
——‘我,可令兽们做些事,便令山中兽洒扫看顾了些……’
他彼时如是说。大抵她神情太讶,他又补充,‘大约因我是兽,所以炼出了通兽的神通……’
‘嗯……’她彼时亦正色点头,表示实有道理。
二人从山脚慢慢走上去,沿着山径,白珑边走边看,白清离就在她身后随着。
就这么走到半山她的石洞府,她未停步,而是道,“先去看师尊。”
这一次,他们直到山巅,隔着数远便是那骤烈的罡风,罡风之后,那座小木屋影绰间隐。
白珑目测自己与罡风的距离,慢慢走近,十几步之后,再近不得。
她感到自己再近一步,那风便要剐下自己的皮肉。
她知道自己再近不得了。
这十数年,修炼之果便是这十几步。
她站定不再近前。
“清离。”
她看着那隔着罡风的木屋轻说道,“你帮我进去一趟吧,就看我师尊,他老人家,在不在……”
……
而今白清离方才山巅木屋出来不久,白珑就接到小师伯热切的来访,她甫一出山界,就被他热切地拥了下,“小阿珑!!”
这一拥并未多长的时间,而后他松开她,却围绕着她连转了两圈,又拍她的肩,任谁都看出他高兴激动来,“小阿珑!小珑珑!”
连叫了数声白珑才逮着机会叫一声“小师伯”。
杳冥也终于平静下来些许,想起了一旁远道而来的两位道友和此来的正事。“师伯给你带来一桩见面礼!”
他也不问她这十年是做什么去了,单看出她修为大涨就愈激动得不行,登时介绍了两位妖友,“这是妖族妖王,这是狐族族长!”
“她们寻人帮捉妖鬼!”
“师伯荐了你!”
“我珑儿刚收了几十只妖鬼不是吗!!”
杳冥与有荣焉、骄傲地挺起了自己的胸膛。
白珑:“……”她语顿了片刻才与两位妖修行礼见安。
也是这时候,她余光注意到小师伯冲她眨了下眼,她识海里听到他传音,【“她们要去往独乐城”。】
白珑心底一激灵,陡然才明白他说的见面礼之意。